“你失憶這事,是你大哥幹的吧?”妖七微調語氣,努力将陳述語氣說成疑問句,不緻使冒犯。
童蕪卻是早就想到了的樣子:“大哥,或許是不想讓我背負這麼多。”
“這可不好說。萬一他是真喜歡滿菱,想破壞你們感情呢。”妖七輕飄飄地說。
童蕪怔住,但很快反應過來:“滿菱本就是他的未婚妻,大哥喜歡,不是情理之中嗎?”
“他最好是真的喜歡。”妖七笑眯眯。你也最好是真的不喜歡。
話是這麼說,如果真的是童蘇讓童蕪失憶,那麼他的動機也很迷惑。
“你拿自己的命換滿菱的,那妖同意了嗎?”妖七問道。
“偏偏是這裡,我想不起來。”童蕪挫敗地拿手撐着自己的額角。
真有意思。妖七站起來,走到一扇探入數根槐樹枝桠的雕窗前,清苦槐香萦繞鼻尖久久不散。
“如果說,氣味是補全你記憶的關鍵。槐花開時,那妖找到你;現在正是槐樹開花的月份,你聞到槐花香,所以想起這段往事。那麼你若要找到與你大哥有關的那段記憶,就也要去尋找相關的氣味。”
童蕪聽這話有理:“但跟大哥有關的氣味又是什麼呢?我們之前和他坐在一塊,我也并未想起什麼。”
妖七手指夾住一簇槐葉,直往鼻下嘴邊送,試圖壓住自己嘴角的笑:“自然不是他自己的氣味。”
“那應該是什麼?”
妖七松手,槐枝馬上彈了回去震得簌簌:“滿菱的氣味呀。”
不用回頭,他都知道童蕪的臉色一定是白了又綠,綠了又紅。
“不可……”
“你别跟我說不可能。”妖七直接轉身截斷他的話頭,“回憶起這件事,不光是為了你自己,也是為了滿菱。你見過哪家小姐還沒結婚,就被新郎官硬塞了一個妾入房?你今天不也為了這事出頭?”
妖七見童蕪沉默,又緊接着說道:“你現在缺失的記憶,無非是那妖走後,你、滿菱和你大哥之間的記憶,搞清楚了,皆大歡喜。若你和滿菱隻是單純的青梅竹馬别無情愫,或者想起來了、但覺得現在和她不是一路人,那這樁婚事我勸你也少管,人家親媽都答應了;但你若還是……”
妖七忽然雙手拍在桌上,直視童蕪:“若是還覺得放不下,那就去追、去搶,都可以。人就活一輩子,别讓我瞧不起你。”
童蕪已是一句話都說不出了,張口無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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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疼疼疼。”童蘇龇牙咧嘴,甚是俊俏的臉快要皺成老幫菜了。
李現道聽後,不知是手抖還是故意,整塊蘸濕的藥棉直接掉在童蘇淤青血紫的膝蓋上,耳邊馬上爆發出更凄怨的哀嚎。
“你是不是故意的?!”童蘇低吼。滿妙走後,爹又罰他再多跪了三個時辰,老規矩不準用靈力護體,還要跪得筆直不駝,全身重量都要壓在膝蓋上,要不是還要他“留着拜堂”,怕是要跟以前一樣連跪好幾天。
“不吃肉,身體差,手就抖了。”李現道将那日童蘇擠兌他不吃肉的話改了個樣式送回去——“你就是不吃肉,身體差,眼睛才好不了。”
“那我們今天就再吃羊肉鍋……啊——!”
旁邊的女子正在拆發髻,被童蘇的哀嚎吓得手也一抖,扯下來一大片發絲。
童蘇看到了,馬上開始說:“你當心點!這假發可不便宜,是江南小娘子蓄了七八年發後割下來做的發冠,花了我不少私房錢……”
“女子”聽後隻是撇撇嘴,不情不願地慢慢摘钗環散發髻,一點點從發際線扒下來整頭雲鬓。
“恭喜你啊。賢妻美妾,一朝盡有。”李現道難得彎嘴角。
“我是真沒想到……我都使出這招了,滿夫人還不肯放過我,你說她圖我啥,我也就這張臉不錯了。”
李現道眉心跳了跳。他沒見過現在童蘇的長相,但知道一定是跟以前如出一轍的臭屁,馬上又神鬼不覺地拈起一塊藥棉彈了過去:“那你可要好好保養。”
“啊————”
房外路過的仆人被這聲音吓得低頭眼觀鼻鼻觀心,隻顧掃地。少爺新納的姨娘,還真是有點傍身之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