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參域分袍半跪,拱手請安。動作行雲流水,神情不卑不亢。
“你怎麼站這兒?儀式快開始了。”說話的人正是參家現任家主,參曜。一見他,妖七便知道參域為何與童蘇同歲、卻矮後者半個頭了。
“我許久未見童家舊友,小叙片刻。”
參曜氣色算不得好,面色偏黃虛浮,全靠濃朗的五官撐着氣兒。他擺擺粗手讓參域起來,接着說道:“叙舊?”
又看了眼參域身後的童蘇,想起自家夫人那天回來迫不及待告訴自己的事,又笑了,作出一副很親切的樣子對其說道:“你們年輕人,自然是有話聊的。童蘇這趟獵妖去得久,幸好趕在結婚前回來了,啊?”
童蘇一聽這話就懶得回,又不能駁臉色,隻得滿臉堆笑:“是是是。”
參曜又上下打量了好幾眼童蘇,道:“你和你爹年輕時倒真是一模一樣。不過隻有五官像,氣質倒不大像。這樣也好,你爹就是太死闆,說一就是一,想好了要做的事十頭牛都角不過他。我當年給他送個小通房,他就來信罵了我整整一個月。”
童蘇一本正經回道:“那真是家父失禮了。不過您也别怪我爹,他當年為了如何安置這個通房姨娘可是冥思苦想一個月,大概是才力不逮,才會深夜寫信與您傾訴苦衷的。”
“冥思苦想”“深夜寫信”——怎麼看都是童夫人生氣了吧!妖七想道。
誰料參曜還沒聽明白,繼續興緻勃勃地追問道:“哦?那後來他怎麼處置這個通房了?”
童蘇繼續嚴肅道:“後來啊,她成為了我們大家的姨娘。回來時我還跟她打招呼了。”
“哦。”參曜滿意地背手走了。怎麼說,到頭來童律這老小子不還是破了戒。
妖七拿手肘捅了捅童蕪,童蕪等參曜走遠了才說道:“後來是娘想的辦法,把參家主送來的姑娘認作幹妹妹,主持嫁給我們家管家了。”
還真是個幹姨娘!童蘇的輩分真是算得清清楚楚。
參曜路過他們走了,原先跟在他身後隐在霧氣中的兩個一大一小身影也破霧而出。是參坪和商琅。
參坪簡直就像參曜的翻版,隻是略微的改動;而商琅隻有下半張臉像,悶悶不樂地低頭走過,也沒跟他們打招呼。
參域便也跟随走了。臨走前他剛好路過妖七,步履不停地低眼笑看一眼,一瞬便擦肩而過重又淡于霧氣之中。
“參域的臉不随他爹,腦子倒是随。”童蘇低聲一句。
不多時,萬梓也告辭離去了。關清之根本不知道站哪合适,厚臉皮地直接站在童家四兄弟背後,和妖七一樣充作仆位,東張西望。
空氣中若有似無的樂聲忽然變響,如萬千小鐘齊鳴,清脆嘹遠,叮叮作響,妖七他們才發現,原來從山腳一路向上聽到的樂聲,皆是山路邊的小銀鈴發出。
山頂圍了一圈細長探頭的銀杆,垂下水銀流光的銀鈴流蘇。鈴铛是精巧镂空的雙層設計,外部風穿镂空菱孔而過,内部墜着的銀球便甩着流蘇蕩出一串串無序卻和諧的音符。
山的背部,一隊身着月白色的人馬如平移一般,随着铛聲大作、一排排出現在平台之上。
她們遮半面、提月爐,步履快而不急,從容劃一。煙香自月爐缺口處袅袅而出,如小溪流水般蜿蜒浸染了整個會場。
這股氣味淡雅幽遠,煙氣仿佛生物一般爬出自己特有的軌迹,環繞人身、穿發撩面而去,直鑽鼻孔。
妖七深吸一口氣。嗯,是栖茔花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