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笑什麼?”滿菱橫過去就是一眼刀。
童蘇又插話道:“那我以後也是啊。”
滿菱認真說道:“那可不一定。你要是嫁給我了,看你這個浪樣,我們滿家是不會放你在外面現眼的,就好好在家輔佐我,相妻教子吧。橫豎你家不缺人。”
童蘇竟也認真想了這話:“似乎也不是不行。橫豎當家主沒甚意思,不能随便出去玩,還要操辦儀式過節送禮打理家業,還是讓弟弟們當吧。但是呢,”
童蘇笑眯眯接着說道:“今天别說是家主,就算是家豬,這位子也不能給你坐。我們剛被罰完圈,累得很。滿家主還是繼續站着,多鍛煉鍛煉吧。”
滿菱氣得說不出話。這人怎麼歪理這麼多,自己帶着童藤和童蘿連逃半個月訓練,跑去後山吹風吃果子,剛好被來散步的童家主抓個正着,罰他們三個每日訓練多加三倍,還派了專人監督。
訓練量增多了,但休息時間還是雷打不動。于是這三人隻能每天更早起床,練完就往石桌上一癱,鐵鍬來了都掀不動這三灘爛泥。
四個位子三團泥,還有一隻鐵公雞。天天鐵打不動跟公雞一個點起的童蕪,此刻正巋然不動地坐在第四個位子上。
滿菱踢了踢童蕪坐着的石凳:“起來。”
童蕪道:“不起。”
“起來。你又沒被罰練,都坐那麼久了,給我坐坐。”
“先到先得。”童蕪悠然道。
“淑女-優先。”滿菱又踢了一腳。
“你是嗎?”
“我不是你是?”滿菱氣笑了。
“那四弟似乎。”童藤道。
“确實比你更像是。”童蘿道。
“放屁!”滿菱直出粗口,正印了這二人的話。又是哄笑一片。
自從那場生日宴後,他們之間的關系倒是近了許多。打打鬧鬧的,也到了第二年。
滿妙一直沒有回來。隻會偶爾捎口信回來,問滿菱是否安好,自己一切都好。她這次出門獵妖為時甚久,剛開始童律還知道地點,到後面,兜兜轉轉,信詞模糊,竟也弄不清滿妙現在究竟身在何處。
而滿菱比起思念娘親,每天絕大部分精力都用在了練功搶座和鬥嘴上,年少日子充實歡短,就也這麼一日日過去了。
到最後,那個位子還是童蕪讓了,滿菱坐了。就如同從前以後的許多個日子一般。
除了那天。
她和童蘇、童蕪三人共同經曆過的那天,就像個短暫的噩夢,被按下不提。這三個人不約而同地對此事絕口不談,仿佛隻要不談,就能得過且過。畢竟,獵妖人壽命短暫,不管是誰換了那人的命,說不定那人比他們活得久多了。
最主要,還是因為那天記憶實在過于模糊黯淡。在那妖解除了幻境後,他們大夢初醒般四處張望,一切如舊,仿佛無事發生。除了童蕪房間裡少了一張小闆凳。
她不知道童蕪和童蘇發現沒有。不,童蕪肯定知道。而童蘇還是那副大大咧咧的樣子,仿佛隻是三人一起經曆了個相似的夢魇,與其說他避諱不談,不如說他根本沒放在心上。
童蕪也是淡淡。日久天長,她也被這二人一個無所謂一個無事發生的态度所感染。也是,這麼厲害的妖,怎麼可能來拜托不滿十歲的小孩如此重任呢?
也可能,是那隻妖玩性大起,化身成烏龜妖受了童蕪幾日照拂,便想吓唬他們取樂。畢竟是妖,有什麼不可能呢?總比設下這種荒唐的約定更可信。
說不定,一切真的是場雷雨驚夢罷了。
她後來想想,自己當時想法這麼輕松,很可能是因為記憶是種虛妄的東西,當心志不夠堅定時,一切回憶都可能會變形,再被擅自染上主觀的色彩。
不管怎麼說,抛開那天的陰影不談,那段歲月,的确是她最開心的時光。
槐花謝了兩回後,滿妙終于回來了。
她回來的消息還沒傳到童家,人已經到了。
那日,滿菱剛氣若遊絲地練完功走回房間,便聽見自己房内出現異響,心下一緊,趕緊蹑手蹑腳走過去。
還沒走到窗邊,便聽得那道久違的熟悉聲音:“菱兒怎麼還沒回來?”
滿菱激動地拔腿就跑。
“娘——”她一把打開房門,自己興奮的聲音卻與另一道先她開口的聲音重疊在一起,如一盆冷水澆上熱炭,她的心中嘶嘶作響。
“家主,菱兒就快回來了。”一個男子正替娘親散發再攏,聽到她的聲音,一雙清遠的水淩眼投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