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因為自己日日都在瞬息間捕捉尋找那為數不多的笑容。看得多了,自然也能很快發現不同之處。
其實一切都很簡單。真的,她這麼對自己說道。
娘是最疼自己的。隻要自己去說,就一定能答應。
可是這個人呢?這個人會答應嗎?
每次想到這,她都無限愁腸。但看着那人天天戴着自己的絡子,兜着玉佩起跳落地、轉換身姿,她的心也随着絡子的位置高高低低起來。
總是有一點點的…吧?
那時候的她明朗無畏,堅信一切都會好的。路再遠,也是一步步走出來的。
那時候的她也很膚淺幼稚,什麼都寫在臉上,全不知什麼都被人看了去了。
滿妙那時候回來了,也是終日忙着,雖然陪滿菱住在童家,卻也經常整日裡見不到人影。
如果她當家主了,就可以幫娘分擔了,娘也可以多陪陪自己了。
滿妙雖忙,卻也沒忘記關心女兒。特地把自己最得力的暗衛留在女兒身邊,順帶着充當半個師父,帶着幾個小孩練習術式。
“林蘊栌,休息一下。”滿菱自認頗有小家主風範地壓了壓手,氣息已然不穩。
“不行呢,小姐。”林蘊栌一對溫柔水波眼,嘴上說出的話卻殘忍的很。
滿菱登時瞪圓了眼睛:“反了你了!我們都練了五百下了,怎麼不能休息下?!”更别提之前還被他逼得繞山對打了三圈!
林蘊栌歎了口氣,起身走到滿菱身邊半蹲下,身子對準了滿菱練功用的傀儡:“小姐,你剛剛使出的那五百下術式,一半是這樣的。”
他随意擡手,幾道雷便如遊走龍蛇般、擦邊傀儡而過,若面前放的是真人,大概相當于是給其快速脫毛了。
“剩下的一半的一半,是這樣的。”幾道雷又過去了,這次沒有擦邊,直接描邊。
“小姐覺得,這些術式也算數嗎?”林蘊栌語氣和緩如春水,卻讓滿菱感到毛毛的。
她原也确實想着偷懶。主要是以為林蘊栌眼軟臉薄,不敢挑她的錯,沒想到這人毫不留情面,把她的水分一五一十地擠了出來!還當着那麼多人的面!
“你懂什麼?我這是故意不打的。”滿菱蒼白但有力地反駁。
“小姐慧心,屬下妄自揣度了。”林蘊栌溫聲細語地迎合,緊接着又來一道晴天霹靂。
“既然如此,我們今日便練這個吧。”
随後滿菱便被布置了特殊功課。她負責用雷擊飛地上石子,讓石子不碰到傀儡飛過;而其他人則負責控制傀儡,專門往石子槍口上撞。
林蘊栌說,誰的傀儡攔下的石子越多,明日減免的練習也越多。
結果便是,明日隻剩下滿菱一人需早起練習了。
“娘,你把這個讨厭鬼趕走!”
滿妙剛處理完事情回來,就看到房内一大一小對峙的樣兒。
小的那個像隻淋雨貓,毛都立起來了;大的那個則像隻地頭蛇,優遊從容地控制暴走的小貓。
聽完來龍去脈後,滿妙哭笑不得。
她一把将坐在自己膝蓋上的滿菱抱下,讓她好好站着:“林蘊……林師父也是為了你們好。你将來是要當家主的人,練功可不能再糊弄了。以前是娘不好,太忙了。現在娘回來了,派林師父好好教導你,都是為了你好!”
滿菱老大不樂意:“娘教我不好嗎?我不要他這個下人教,他不配。”
林蘊栌的眸子暗了暗,但轉瞬即回複了溫文爾雅的笑面,率先開口:“是屬下教導……”
“你閉嘴。”滿妙眼神幽微。這眼神滿菱再熟悉不過了,娘以往發火斥責下人前都會有這樣的眼神。但她的心裡如同直覺般劃過一絲強烈的不安。
但她依然含着期待。她的任性,她的無理,她的惡語,都是建立在一個深信不疑的基礎上。
但她很快明白,往往深信不疑,都是自欺欺人。
童蕪剛從後山回來,剛入走廊,一拐角,卻撞上了滿菱。
這一撞非同小可,撞得童蕪胸骨悶聲一響。童蕪無奈地低頭:“你怎麼跑這麼……”
然而一低頭對上時,他瞳孔驟然縮小,話也卡在了喉嚨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