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上的功夫卻一點不感到抱歉。他指尖一彈,眼看着就要撞掉原來的針換成蠱毒針,童蘇卻忽然大歎了一口氣,也不顧還有根銳針抵在自己太陽穴上,竟直接轉過頭來,換了眼睛對針眼:“你這是何苦呢?”
說完,李現道連人帶手中針,像被海浪拍擊上岸的貝殼一般被重重推開,迎接自己的卻不再是松軟的沙子,而是堅硬的床柱。
他後腦勺“梆”的一聲,童蘇就“喲”的一聲:“還是實心的呢?我以為至少有一半空呢。”
下一句話的聲音陡然接近:“不然你怎麼敢拿這種東西跟我打,嗯?小大夫。”
童蘇身形快得驚人,兩句話之間接近為零的間隙内,他便已來到李現道面前,掌心懸浮托着他枕頭下搜刮出的所有銀針,李現道甚至能看清他每根睫毛的曲度,和他眼中驚慌失措的自己。
童蘇冷笑一聲,彎彎手指,銀針就像棉線一般,被擠壓折彎,軟軟地纏繞在一起。
李現道看着眼前的這一切,閉口不語。
“或者,我該叫你,小妖怪?”
童蘇的手心從上翻至下,堆纏的數根銀針尖端被捏成一根頂針大小,筆直插入地面磚縫之中,力道過大,附近的青石磚都碎迸開幾塊小角。
李現道臉色唰白,難道是自己夢話說漏了?怎麼可能!那人不可能從隻言片語裡推斷出自己的身份的。
童蘇此時換了副臉色,再無往日的輕佻嬉笑:“這草奇就奇在,後山上别的草都被吃得坑坑窪窪,唯它獨獨長了一大片。正常動物可以随便穿行而過,但妖見了這草卻是繞着走的。我來之前,扔了隻兔妖進草堆,你猜我發現了什麼?”
童蘇忽然抓起李現道慢慢消腫的手,指尖皮下還腫藏着半透明的液體,看着比馬蜂蜇了還厲害。
“小大夫眼睛這麼好,能告訴我這叫什麼嗎?”童蘇抓着李現道的手,直往他臉前送。
李現道從牙縫裡擠出話來:“你試探我?”
童蘇笑笑,不置可否。同時手上力道沒變,李現道卻感到骨頭處有力流湧動,“啪”一聲,腫起的指尖爆了開來,濺了他自己一臉透明帶血的液體。
而與他近在咫尺面對面的童蘇卻絲毫未受到波及。又是這個,李現道怎麼也看不出來,為何那液體飛到距離他幾厘米的位置便如撞牆一般,在空中滑落。
“别瞪眼了。”童蘇冷冷說道。随即擡手,站起,看着動彈不得的李現道,緩緩拔出了身邊的長刀,脫鞘聲吟嘯清亮,帶着刀鞘上的符咒布條簌簌抖動。
從剛開始接觸李現道他就覺得不對勁。正常人的視力可以達到這個地步嗎?而且他身上,總有種童蘇感到不對勁的氣息,他便憑直覺來試探了。結果證明,還是得相信直覺。一試一個準。
“算你點背,我最讨厭假裝是人的妖。你,不死不行。”童蘇看着雪亮的刀鋒笑笑,嘴角很快平複,“不過也不算冤了你。不在你們妖的地盤好好呆着,跑來扮大夫救死扶傷,今天我殺了你,也算超度你手下遭的冤魂。”
說完他便手腕一轉,握住刀柄高高舉起,對準心髒,直直向下捅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