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官,上席面咯——”店夥計唱菜名如唱戲,高嘹的不行,順着這把好嗓子,一盤盤好菜魚貫而入,轉眼間就花團錦簇擺滿圓桌。
饒是百花争豔,最惹人注意的無疑是正中那盤接近兩米長的舀羊。
舀羊通盤綿軟雪白,菜如其名,可以直接舀着吃的全羊。這道菜先焖後炖,最後再上架蒸,過程佐以無數調味香料中和滲透,直到将那膻味拔除、香味盡數發揮,便是上桌開盤之時。如豆腐般易食,又保留了羊的純鮮,吃着宛如肉乳,又像在含一口熱燙的湯凍,舌頭都要跟着晃。
按理說,菜都上了,還談什麼事?但這次十匕說的事實在太過爆炸性,三人邊往碗裡夾菜舀肉,邊不忘繼續剛剛的問話:
“老大,獵蛇妖就算了,咱們為什麼非要跑到王都啊?那裡查獵妖人比查盜匪還嚴,被發現了直接咔嚓。”阿蟬狼吞虎咽,用手比劃着脖子,含糊不清道。
“我同意。蛇妖在那裡作亂,必定與王都周圍一直不容獵妖人有關。這問題,還是留給推行禁妖令的人解決吧。”晏琢冷笑道,看勺子裡涼了些許,趕緊吸溜一口。
“不談蛇妖,馴妖和尋人這兩樁任務,都不是我們從前會幹的。”甯閥直接咕嘟嘟喝完一整碗,放下後說道。順便擦了擦嘴角的湯漬,以免留下痕迹不好洗。
“那我們現在會幹了。”十匕雙臂撐着肩膀,懶洋洋地夾菜應道。
“可是……”
“沒事。信我。”十匕淺淺擡起眼皮,看了一下,便再沒人說話了。
看着大家複雜各異的臉色,十匕笑了下,指尖又敲了敲旁邊桌面上未幹的茶水漬:“幹完這筆,大家都能去幹想幹的事了。不好嗎?”
看着桌上那半幹涸後的淺痕,三人眼裡又是暗湧明流。
确實,和什麼過不去,都别跟錢過不去。
甯閥繼續擡碗喝着湯,用碗底遮住自己和那人可能接觸的視線角度,心底疑窦頻生。從兩年多以前認識這人開始,他在說到重要事時,就總是這樣。
先給大家來上措手不及的一棒和一棗,在大家反應發洩得差不多後,再笑着剝開早放在人家面前的棗,半強半柔地遞到嘴邊。
這種招數,次數多了,被人發覺後是很容易惹人反感的。而這人每次的打個巴掌再給棗的招式都花樣百出,總能順利抓住大家的痛點。等事後定果後,才發現每次的有商有量的過程,都是這人蓄意引導的結果。
“這三個任務确實賺錢,”晏琢忽然發言。“以前我們也不是沒出過遠門,但這次任務的終點,是王都。我們不能不再想想。”
十匕拿着筷子,停在空中,用眼神示意晏琢繼續說。
“剛剛那三張告示我全看過了。确實是肥差,但這三個任務,尋仇馴妖獵妖,刨去最後一個老本行不談,尋仇是最容易搭進去的,你以前也讓我們盡量少接這種私活;馴妖那個更不必說,是廣招制,恐怕貼了一二十張都不止,最後也是和其他隊伍比拼篩選,這過程又是結怨拉恨的。更别提這是替那些貴族豢玩馴妖,哪怕過程熬過去了,結果出差錯了,我們可是要被他們記上一輩子的。”
晏琢放下湯勺,直直盯着十匕:“你當初拉我們成隊時,說過一句話。還記得嗎?”
十匕微笑接口:“悶聲發大财。”
“對。所以我想問清楚,你為什麼這次挑的三個任務,個個都與你一直秉持的手段相悖?”
晏琢挑明了話,甯閥和阿蟬也沒停下箸勺,眼角的餘光卻是精銳難掩。這也正是他們想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