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愛去就去,我不去。”關清之說完就摔上了門,差點砸到童藤的鼻尖。
童藤悻悻地摸了摸鼻頭,轉頭看向童蘿撇了撇嘴。
童蘿沉默地回他一個眼神。
童藤同樣回了個眼神,對門揚了揚臉。
童蘿瞬間苦臉,搖了搖頭。
兩人大氣都不敢出地在門外交流,門内關清之卻是甩上門後便貼着門蹲下了。
他腦子裡亂七八糟。一會是想着不能坐下否則衣服就髒了換洗不方便,一會是閃現童蘿早上給那小孩糖二人手交接的畫面;一會又是紅衣服上沾了黑會顯得很醜,一會是成堆的碎片往昔場景飛過。
好煩,好煩。
他就不該一時興起跟着這兩人來找死道士。
果然天下和尚道士一般黑,嘴裡念神佛天尊,心中是無法無天。看着道貌岸然光風霁月,背地裡卻是黑心老闆,人死了都不放過還要驅着幹活。
賣酒就算了,還賣給清坊。賣給清坊就算了,還非要自己親自去送貨。
道士不該坐在觀裡老老實實修煉嗎!成日裡瞎跑什麼,累得他們也跟着他跑了那麼遠,還遇到這麼多破事,最後竟然還跟清坊扯上了關系。
關清之此刻已全然忘記是他非要跟着童藤童蘿來這一趟的了。
此時他背一震,傳來有韻律的敲動感:“關清之。”“你還在嗎?”
“我不在,死了。”跟這兩人說話真費勁。
門外又是一陣沉默。但他直覺這二人沒走,而是在互相擠眉弄眼商量。
想着想着,他又想了回來。不過可真有道士的,竟然賣死人屍水給清坊。這麼想想,好像自己之前還差點喝過那邊的酒。
還好自己直覺向來準的吓人,當時便想盡辦法躲過了那一杯。不然就算時隔多年,自己要是真喝了死人膿水,怕是知道的那一刻就會搜腸刮膽地吐。
想着想着,他壓着的嘴角浮現一點點笑意。
其實當年在大會上,也還是挺有趣的。自己當時的心情是怎樣呢?大抵是算高興吧。
此時,他不可避免地想起了童蕪。當年他們三人一同組隊,要是沒有童蕪,恐怕他和那道士在關卡開始前便不歡而散,到結束也不會有多說幾句的機會。
司初那個廢物,平常訓他一套一套的,到頭來稍微強點的妖一出現,便跟個死人一樣什麼都做不了。
他自己當時暈了過去,尚且可以算無計可施;而司初,現在的司家主,卻是在現場眼睜睜看着一切發生,無可奈何。
他想到今天童藤童蘿聽到童蕪時的表情,不禁歎了口長氣。不知道童蕪他,現在怎樣了?
一口氣還沒歎完,背後就又傳來敲門聲。
關清之不耐煩喊道:“又幹嘛?”
“樓下開飯了。”“你餓不餓?”
“…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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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夥計,我住店。”
“不好意思,本店隻供餐不供房,客官住宿找别家。”關二不耐煩地說道,擡了一隻眼皮看前方。
估計又是個愣頭青,現在都打烊多久了,不打聽清楚他們家客棧什麼成分就敢要求住店。
他眼皮飛快掀起又放下,在藤條算盤上的手卻停了。他怎麼忽然感覺這個對話,這個說話的人,似曾相識呢?
但當年隻有一個人,現在卻有兩個。說話的人身上的氣味感覺,也大不一樣了……
他還沒得及再擡頭多看幾眼以确認,眼前的藤條算盤卻陡然接近。接着便是一片轟響和黑暗。
“方圓百裡就你這一家客棧,你跟我說不讓住?”
青年笑眯眯地坐在櫃台上翹着腿,一手放在膝蓋上,一手按着關二的頭直接連頭帶算盤砸進櫃台。
“放手。”另一位看起來年紀較輕的青年面無表情說道。
青年有些驚訝:“這可不是人。”
“我知道。放手吧。”
此時,他們周圍已漸漸聚攏了一圈夥計。都是被剛剛聲響吸引而來的。
坐在櫃台上的青年見狀,換了個邊翹腿,頗有興緻:“這裡是什麼貓窩?有沒有狗啊。”
掌櫃的此刻走上來,臉上還挂着笑:“這位客官,是不是有什麼誤會……”
“你也配跟我說話?”青年臉上仍挂着笑,掌櫃的卻是整個都沒入地下。又是一陣塵煙。
玉歡意趕到樓梯口時,便看到一地狼藉哀鴻,獨獨立着一個人,背對着她,看不清臉。
她太陽穴處的青筋一跳,這都什麼事。
“原來這客棧還有人啊?”
香爐白煙升騰于玉歡意的頸側,煙霧袅袅,由濃轉淡,倏忽在她腦後側現出一片六邊形的銅金光芒。
玉歡意脊柱激泛起一片惡寒。就像被蛇盯上的青蛙般動彈不得。
她幾乎過了整整三秒才反應過來要用煙霧傀儡替身。但她心中清楚,已經來不及了。
然而她沒等來最後一擊。反而是手裡一輕。
“這香爐挺有意思的。”青年從她身後走下樓梯,手上掂抛着香爐,興緻勃勃地觀察着香爐的内外構造。
“你要不要看看?”青年走樓梯到一半,看膩了,便将香爐擲給了站在樓下的男子。
男子歎了口氣,轉身接住香爐。
在看清那男子臉後,玉歡意瞪大了眼睛:“是你。”
她看着樓梯上那個靈壓十足的背影,似乎明白了什麼,臉上轉為苦笑:“童四公子,原來之前關于你家的傳聞,都是真的。”
童家在大少爺的大婚之日發生的事情,早就已經傳得七七八八了。傳到玉歡意耳裡時,聽到故事裡那個幫着參家揭露童滿二家關于栖茔花秘密時、發揮了不少作用的“童四少爺的朋友”,她馬上了然。
她自己還能不清楚自己撿了個什麼東西嗎?說實話,童四少爺現在才被那小子坑,才是真的出乎她意料。
她當時本以為,他們走不到半個月,小少爺就會被那小滑頭騙得根都不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