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匕就在一邊看,涼涼說道:“挺好。就當熱敷了。”
說完他便走了。他可有許多事要幹,沒空在這一直看給個廢人喂飯。
十匕走後,房間裡剩下三人。甯閥在縫皮套,晏琢在磨玻璃,二人皆高度專注、手就沒停過;而喂飯的阿蟬,喂了沒幾口就洩氣了。
“這怎麼喂得進去嘛。”阿蟬一時被這豬頭似的臉弄出了脾氣,左喂右喂,橫豎都是喂不進去,将手上的碗“哐當”一聲放在桌上。
晏琢有些好笑:“你現在隻是喂個飯就這麼沒耐性?以前你能一連蹲點幾十天,就為了偷走一個荷包。怎麼現在反倒這樣了?”
阿蟬振振有詞:“琢哥你也說了,是為了荷包嘛,有盼頭自然能做得好啦。橫豎這人傷成這樣活不過今明兩天,我給他喂飯有什麼意思?”
甯閥看着阿蟬小小年紀,便有了漠視生死之态,心下有些複雜,便也停了手上的針線說道:“十匕讓你喂飯,必然是還要多留這人幾天的。你不是修煉水之術式的嘛,會制冰嗎?你造幾根冰出來給這人敷臉消下腫,說不定就喂進去了。”
“喔對哦,差點忘了自己的術式。”阿蟬說着便從指尖搓出幾根冰錐來,将地上的人踢翻過去平躺着,直接将冰錐放在臉上堆積的水腫皮膚縫隙間,沒想到正好放得下。
小孩子往往善惡感最淡薄,隻有适應和不适應之分。就像阿蟬,昨天第一次目睹十匕審訊時還渾身不自在,今天便已“從善如流”能麻利處理了。
甯閥看着阿蟬這樣,心下有些唏噓。
“甯閥?”晏琢忽然叫了她一聲。
“嗯?”甯閥心猛跳,但語氣仍是平淡狀,眼神也是自然地疑惑半擡看向晏琢。
晏琢卻是副若有所思狀:“我看你這幾天老走神,怎麼了?”
“我走神?”甯閥眉尖擡起,帶着點戲谑地回道,似是根本沒放在心上,隻是閑話家常。
晏琢沒再說什麼,隻是若有所思地看着甯閥手上那個縫疊了半寸左右的皮套。
甯閥的手藝能控制分毫距離,她是修煉風之術式的,對針孔的位置及穿線的輕重掌控極為精準,斷不會出現現在這種失誤。
而甯閥回了他那一句後,便繼續埋頭做皮套。那針孔便順着歪了的痕迹一路向下,穿梭如飛,一直從太陽穴沿着下颌線縫到脖頸處。
而被縫起來的左右兩邊臉皮,此時因歪掉的針孔排線多出一長條皮來,甯閥拿起身邊的剪刀,看似不經意地一剪,手上活計卻是大有不同。
這個皮套本是當時她假裝村民小孩傀儡所用的,因着在泥地裡被摔打過多的緣故,被漚得濕爛,略微破損。
被她這一大刀闊斧地修剪後,明明五官沒多大變化,臉型卻完全變了。
甯閥拎起頭套給晏琢示意看:“我把這裡改小了。之前那張臉已經被人見過了,不能再用,現在把嬰兒肥的部分縮小,變成個小姑娘的臉型。等下我再把眉眼改下,就差不多了。”
晏琢雖然見過許多次甯閥制作修改皮套,但還是被她今天這渾然天成的手藝略微震撼到。
他還沒來得及誇幾句,甯閥便放下頭套,拿過一邊的鑷子和小刀,開始修整眉眼。
是自己多心了吧。晏琢垂下眉眼。說到底,他們也組隊兩年多了,也該注意好分寸界限,别老疑神疑鬼的了。
他沒看到,甯閥指尖極快地顫了下,小指挨上小刀鋒利的刃,冒出細小的血珠。
她若無其事地順手用小指指腹在頭套額中眉心一抹,正好是個讨喜的紅點。
“臉真的消腫了诶!”地上傳來阿蟬驚喜的聲音。
晏琢轉頭一看:“啊,還真的是。”
“是吧是吧。”阿蟬驕傲得不行。
甯閥也作勢轉頭看去,正好與地上掌櫃的無神的雙眼四目相接。
她眨了下眼,眼前便是閉着雙眼、一臉将死相躺着的掌櫃。仿佛剛剛的對視,隻是她心理作祟的錯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