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闆娘，這個上吊鬼怎麼賣？”童蘇拿起油鍋邊案台上的一塊面點，邊往嘴裡放邊問。他好不容易在集市人流中七拐八繞甩開了參域，還碰到了自己最喜歡的小吃攤，真是雙喜臨門。

上吊鬼是種奶油内餡的油炸面點，炸的時候需要人捏着一頭在油鍋外面。吃的時候便捏着那塊沒被炸的地方，邊擠邊吃，好玩又好吃。

因其隻有沒被炸的奶油面塊軟綿綿的，與其他被油炸後堅-挺酥脆的部分截然不同，看着就像上吊後頭顱軟軟耷拉下來的人，故得此诨名。久而久之，原本學名叫什麼也無人在意了。

做上吊鬼的老闆娘一看是童蘇來了，嘴已經咧開合不攏了：“十文三個。”

“是不是漲價了？上次我買還是十文四個。”

童蘇故意放慢聲調讨價還價，笑得頗有技巧。眉梢要垂，眼尾要翹，兩隻眼珠子，更要牢牢地盯牢老闆娘。

果然，被他這麼含情撒嬌賣癡一看，老闆娘心口便有些受不了：“哪兒啊，是隻有你來才有十文四個這價兒，買多了我還送你一包。我賣别人向來都是十文三個不送不饒的。”

“那今天也送我一包吧。我多久才趕一趟集，來，剛好這鍋新出的，都給我裝上吧。”童蘇說着就自己叼着一個上吊鬼，撐開紙袋開始自己裝起來了。

“别，我來吧。你怎麼今天拄上拐杖了？”老闆娘手腳麻利眼神明亮，一開始就注意到了童蘇今天帶着柄珠頭木拐。

木頭看上去是好木頭，就是老氣橫秋的，和這俊俏後生的模樣不大相配。

“唉，畢竟我也到年紀了。”童蘇邊打包邊趁機又吃了一個。

“差不多了。這鍋一共多少？我剛剛沒數，把我吃的也算進去吧。”童蘇摟着三紙袋上吊鬼，心滿意足地問道。

“五十文。你吃了的就算了。”

“要不還得說是老闆娘疼我呢。”童蘇邊往腰上摸錢，正油嘴滑舌着，忽然全身一僵。

壞了，忘記先破開金條了。

他看着正被他哄得滿臉褶子開花的老闆娘，額上冷汗一顆接一顆地冒出來了。

事到如今，他要是給小本生意的老闆娘拿出根金條，他這幾年在集市上的名聲可就全毀了！

他不再是大嬸們心中不知來路去向的神秘一枝花，而會變成不知人間疾苦何不食肉糜的纨绔金條子弟了！

“怎麼了？是不是身體不舒服？要不要坐下來會？”

與此同時，看着僵立在原地一動不動的童蘇，善良淳樸的老闆娘以為他腿疾發作，連忙出言詢問。

看着熱心的老闆娘，童蘇按着金條的手越發汗津津。他實在拿不出手。

他腦子裡閃過一萬種脫困眼前的方法，但都有些不足：假裝拉肚子把打包好的上吊鬼扔這然後逃走、用術式熄滅油鍋下的火吸引老闆娘注意力後逃走、或者直接逃走……

而老闆娘見他雙目無神，額上密汗，越發着急了。她真以為童蘇是骨髓發酸到難耐的地步了。正想上前一步攙扶他往自己攤位上的小馬紮上坐一坐，童蘇忽然爆發出一聲大喝：“有了！”

老闆娘給唬了一跳。以為他的病竈從腿部轉移到腦部了。

“老闆娘，我家裡有個遠房表弟跟過來玩，他客氣得很，非說我帶他逛集市，他替我付賬。我要是現在付錢了他會很不高興的……對，就是穿白衣服，搖扇子的那個。他現在走過來了，你到時候就喊他名字。他叫參域。”

參域其實一早就看見童蘇了。但他并不急于靠近，享受着這種距離的把控。

畢竟對手是個瘸子。太過較真，就失了意趣了。

他也是真沒想到，堂堂的童家大少爺，會來這種污水遍地、雞鴨橫走的髒亂集市上買菜吃零嘴。

參域不慌不忙地走，看着人群中的童蘇擠開一個上吊鬼的頭，沾得手指和嘴角上都是奶油，又橫着豎着舔淨，最後倚着拐杖掏出手帕，一根根擦幹淨指節。

不知是否感知到他的靠近，正在擦手的童蘇忽然擡頭往他這邊看來，表情意味不明。似笑非笑，像嘲非諷。這簡直是招着人靠近了。

他就看着童蘇帶着大包小包又轉身走了。集市裡大概隻有他能看到，童蘇看似用手臂攬着紙包，而身體上像海水漲潮般時起時落的靈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