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藤說完便繼續問老頭:“你剛剛說那位‘大人’讓你們繼續養普通的蠶,也就是說他知道蠶妖的事咯?養普通的蠶是為了遮掩這件事嗎?”
“你沒有良心的嗎!”狄遂良十分悲恸,“我們上下百來口人,還有那麼多婦孺老幼,被蠶妖吃了你就不心痛嗎……”
童藤三番兩次被狄遂良打斷盤問,再好的脾氣也有點不高興了:“那你們給蠶妖吃活人祭品時,怎麼沒想到良心這回事?”
狄遂良理直氣壯:“這不一樣。以前我們村裡每隔幾年就會有雙胞胎出生,我們從來都是自己做事自己當,不會牽累外人性命的。”
“你們村這麼多年,一直都能有人家生出雙胞胎?”
“我們村有祖傳的秘方,喝了不說十成十,七八成生出雙胞胎的把握還是有的。我們村裡的人家,适齡生育的夫妻都是輪流喝這種坐胎藥的。”
童藤越聽,眉頭鎖得越深:“那些雙胞胎的父母竟也肯答應?”這哪裡是生小孩,簡直是生叉燒。
“這有什麼不能答應的。獻祭兩個話都還不會說的小孩,就能保住村子這麼多人的性命和飯碗。再說了,大家都是這樣過來的,隻是輪到誰的問題。”
聽着狄遂良麻木不仁的話語,童藤隻覺得頭皮發麻。他隻能慶幸家裡沒有什麼關于雙胞胎的古怪習俗,比如去一留一、或者像這裡一樣統統獻祭給妖當煲仔飯。
這裡最要命的問題根本不是蠶妖,而是這群村民們已經被洗腦的思維,獻祭這回事對他們來說不僅習以為常,甚至是理所當然的天公地道。
看到童藤表情越發不悅,狄遂良直覺不好,開始喊起來,有幾句喊幾句地往外倒話:“世道不好,外面多的是易子而食的事發生。我們隻是獻祭自己村的孩子,說到底也隻是想活下去啊……”
童藤這次直接叫“童蘿”打暈了狄遂良。他不想再聽他說些有的沒的。
而村民們眼中,便是童藤一臉不耐地命令那個形狀可怖的傀儡打暈了自己朝夕相處的鄰居。越發瑟瑟發抖起來。
尤其是姗娘和阿柿兩個女孩子。她們靠在一起,互相握着對方的手以作慰藉。對她們來說,自己的命運一直是被放在案闆上的魚肉,不管是童藤和蠶妖,其實是差不多的性質,都是能一不高興就拿捏住自己性命的對象。
童藤看着害怕的村民,歎了口氣:“你們剛剛說,那隻蠶妖天黑後才會醒來?”
村民們默默一起點頭。
“那你們就從沒想過逃跑嗎?這山又沒長腳,追不上你們。你們現在出發,分頭逃跑,那隻蠶妖未必就能追上你們。”
這下輪到村民們不可置信地看向童藤了。他們的臉色中甚至夾雜着些許憤怒。
童藤感受到對面情緒的變化,有些莫名其妙。還沒等他開口,剛剛回答他話的老頭便顫聲開口:
“公子,很多事情不是紙上談兵。真正做起來,是有種種不便的……我們吊桑山世代養蠶為生,而這隻蠶妖就一直與我們伴生。我算是村裡年紀最大的了,在我小時候,這隻蠶妖就已經存在許多年了。如今兵荒馬亂、妖孽橫行的,聽說再過不久邊界就要起戰事了,我們說到底也隻是小老百姓,與其離開這座山,去遭遇種種未知的禍事,現在在這裡,反而是最好的。”
童藤聽明白了。這座山的村民們是信徒,他們的神明便是這隻蠶妖。
蠶妖會提供他們财富與庇護,看樣子實力還相當深厚,它所在的這座山幾百年沒有其他妖進犯就是最好的證明。隻需要偶爾獻祭一對雙胞胎當貢品,便可換來衣食無憂、安居樂業的生活。
這樣比起來,到了外面橫豎都還會遇妖,倒不如和一隻知根知底、約等于衣食父母的妖生活在一起。
村民們的心理,大緻如此。
童藤深深歎了一口氣。他發現,有些問題的答案就是無解。
“最後一個問題。”他站了起來,“這隻蠶妖大概多大?”
結果沒有等來答案。
童藤挑眉:“你們不會不知道吧?”
還是那個老頭,伸出手哆哆嗦嗦地指向地上暈倒的狄遂良:“他知道。我們村每代能親眼見到蠶妖的,隻有他這種會靈力的人。”
“你們村裡其他會靈力的人呢?”
“沒了……目前隻有他一個。”
看着在地上翻着白眼流着口水的狄遂良,童藤的頭開始疼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