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兩年來每個晚上,童蘇都被噩夢纏身。而每個夢的内容都是驚人的一緻。那就是無能的自己。
他一直以來自視過高。到頭來,輸的時候也是臉着地,格外難看。想要保護的東西,也統統被人碾作腳下泥。
參域看着童蘇的眼神,卻是另外一種感受。
他的眼裡有什麼呢,嗯……有憤怒,有沉哀,更有不甘心。明明是隻最驕傲的小獸,卻依然在狠狠被羞辱到遍體鱗傷後用最兇悍的嘴臉面對外界。
但少了點什麼。少了那味,可不行。
到頭來,還是需要他親自烹調。
參域合扇,微仰下巴直視童蘇。
“我知道童蕪的下落和行程。我也知道他這次行程的終點,必死無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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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着必死的決心,方能置身死地而後生。當然,我還沒接近過死,這是我從人類的兵書上學來的,你可能用得到。”洪覆坐在桌上,微笑傳授着自己的心得。
童蕪默默無言。
“那條狗身邊,還有另一條狗。”談起當朝之王,洪覆總是如談犬豕的語氣。
“那條護着它狗主子的狗,才是你需要當心的。”
童蕪和洪覆二人遊獵也有兩年多了,但今天還是洪覆第一次主動提起關于王身邊那個神秘護衛的事。
上次提起,是在八年前他們初次相見時那一句輕輕帶過的“到時候他身邊的那條走狗也要出來咬我了”。
童蕪低下頭思考了一會兒,擡頭問道:“王身邊的護衛,是不是也是妖?”
他沒辦法想象有什麼人類能對洪覆造成接近于震懾的威脅。
“是。”洪覆答得幹脆。
“那你和那隻妖衛,之前認識嗎?”
童蕪問到點子上了。他看到洪覆的表情一刹那扭曲了下。
“認識。”
“你們以前是朋友嗎?”
聽到童蕪的問話,洪覆愣住了。随即他大笑起來,笑得臉上的人相都有些收不住,五官随着大笑的表情不停變化,眼長眼短,唇厚又薄,短短十幾秒内,竟變化了十幾張人臉。
他好容易停下來時,表情仍有些控制不住,導緻呈現在童蕪面前的,是半張譏诮的笑臉,和半張冷若冰霜的凝視。
“用你們人類的話來說,我和他,就是不是冤家不聚頭。”
看來關系還挺好的。童蕪心想。
“那句話怎麼說來着,獨木橋上遇仇人,冤家路窄。”洪覆用手慢慢推移着臉部的肌肉,重新捏臉中,“你們人類就是太過弱小,才會産生這麼多對仇家的形容語。”
他大手覆滑過,又是那張豐神俊朗的臉。他已經用這張臉十幾年了,也算是突破記錄了。
“要我說,在确認仇人後,怎麼能再在獨木橋還是其他地方仇人相見?自然是一次斬草除根到位,以後再也不用看見讓自己不痛快的臉。”他陰恻恻地說道。
童蕪看着洪覆用着這張溫潤雅厚的臉說這些話,低眼無奈地笑了。
想了想,童蕪還是決定不告訴洪覆,他和他口中那位“朋友”、或者說“仇人”,之前剛好分侍二主卷入王權鬥争的情況,就是屬于“冤家路窄”。而且不考慮到傷亡,還是歡喜冤家那種。
“總而言之,你的實力已經差不多了。隻要稍加技巧,完全可以把那條狗踩在腳下。”洪覆信心滿滿地得出結論。
童蕪不知道得用怎樣的“技巧”,才能把幾乎和洪覆同一等級的妖“踩在腳下”。
但他沒有多說什麼,隻是淡淡回了句“嗯”。
他沒有别的選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