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哪呢?究竟在哪?
童藤操縱着傀儡與自己保持着十個身位左右的距離,分左右兩側包抄查看。
越往山頂中央,廢棄的蠶絲就越比枯樹還多,如紗幔般層層重重,呈優美的弧線挂在樹梢枝頭、垂在枯草雜木之上。越往中心,蠶絲的密度就越大,連強烈的西斜夕陽都潑不進來這密不透風的堡壘。
童藤覺得自己找對方向了。
地面的震動越發厲害,他每轉換踏上一棵樹,踩踏的腳感越發不穩。成百上千棵枯樹于這座山,仿佛可随時被摳下抖落的皮屑,在聲勢愈隆的地震中悲鳴又渺小。
土層開始發生變化。仿佛什麼兒童玩的連環七巧闆推落倒地,觸發了連鎖反應,童藤看着五米多寬的土線從地下隆起,遊走龍蛇由遠至近,剛好經過他這一秒跳上的樹根下。
他跳到樹上的下一秒,樹便被連根掀起往地上倒去。童藤在這突如其來的變動中迅速轉換身形蹲下攀牢,同時操縱傀儡向自己扔出變長的肢體,将自己拉向尚未倒下的其他樹上。
他抓住傀儡變長伸向自己的胳膊,奮力一蹬,腳下同時出現激越的水流,後坐力将其高高推向空中。
在空中短暫逗留時,他回頭看了眼被拔出龐大根部的枯樹,還沒來得及多看幾眼這樹最後的模樣,一個偌大的白色頭部如鲸破海面,帶着一身土腥味猛地破地而出,騰空四濺泥土。
“這是白蛇還是白蠶啊……”童藤邊看着破土而出的大白蠶,邊讓身子在空中後退、由傀儡攔住自己的背在樹上站穩。
雖然體型過于粗大,但看着那兩粒一眨一眨的黑豆子眼,倒還是嬌憨可愛的幼态樣。
雖然這一粒“黑豆子”比兩個西瓜還大就是了。
蠶妖一臉剛睡醒的起床氣,頭顱轉動時會帶動“呼呼”的風聲。它左轉看看,右轉瞧瞧,兩粒黑黝黝的圓眼倒映出被扭曲的挂絲枯樹景象。
終于,它在一片枯樹中找到了一個人頭。這人頭還在跟他打招呼。
“嗨。”童藤沖它擺了擺手。
蠶妖頓時眼前一亮。肥大的身體馬上一節一節從泥土中擠出來,直奔童藤而來。
蠶妖從土中爬出的姿态讓童藤想起了以前大哥帶他們幾個下山去集市上買的上吊鬼,他們擠上吊鬼頭部時,出來的奶油就是這樣一截一截蠕動的形狀。
但是這個奶油,明顯不太衛生幹淨啊。看着蠶妖身體上等距分開的黑點,和斑斑塊塊的泥迹,童藤想道。
然而等蠶妖靠近後,看清楚童藤身邊的并不是真人、而是傀儡後,興緻一下子被敗光了。最好的證明就是它垮下來的兩坨臉頰。
蠶妖動了動嘴,就像養蠶房裡無數奮力蠶食的蠶寶寶一樣可愛,要是沒露出嘴裡發黃發綠的粘稠唾沫的話。
唾沫在蠶妖大張的嘴裡上下黏連,就像枯樹上挂着的蠶絲般相互糾纏蕩挂,即使在如此昏暗的光線條件下,也熠熠反光,酸臭味撲面而來。
“啊,你吃完人都不刷牙的嗎?”童藤差點被這味道熏過去了,趕緊和傀儡換了棵樹站着。怪不得蠶寶寶吃了桑葉都被毒死了,敢情桑樹下面的土裡藏着個不刷牙還随地吐痰的家夥。
看着和童藤動作别無二緻的傀儡,蠶妖似乎被挑釁到,憤怒地一甩尾,當即砸斷童藤原本站着的樹。同時它口吐群絲,企圖封住童藤跳下後的站位。
童藤在空中清楚看見蠶妖的動作,當即使出靈力,以傀儡為踏闆用力一蹬,在空中換了個角度墜落。
誰料那蠶絲就像長了眼睛般,吐出後拐了個彎,竟組成一個圓潤的圈企圖以此為界限往内收縮、困住下落的童藤。
傀儡見四面八方皆有纏繞包圍之态,便主動迎上。蠶絲一碰到傀儡的肢體,本是急欲纏裹上去的,但碰到幾秒之後,便發現這似乎不是真人的血肉,竟嫌棄地主動繞開了。
童藤一驚。這蠶吐的絲都能識别是否為真人,看來真是棘手的很。
事已至此,過招先行。
他是擅長傀儡術,不代表他隻會傀儡術。
童藤手腕一轉一壓,傀儡便一扭一放,腰肢如麻花般旋轉擰開,人形四下潰散,頓時施放出大量高壓水流,像個海膽般四處濺射而去,直奔蠶妖命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