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清之見小孩聽不懂賭博黑話,懶得多言,直接甩手打開,是五個一。
“看見沒?我剛剛甩的五個六,和現在的五個一,都算豹子。”
“那我不是差一點就是豹子了。”
“呵呵,差一點也是差,就是不成器。更何況你剛剛甩出的四個一還都是全靠你的黴運,和手技有半文錢關系嗎?你現在先從一個骰子開始練,練到聽出哪面朝上就再接着……”
“關清之,我覺得我做不到。”酢漿垂頭喪氣道,“我還是接着做我擅長的事吧……這個,實在是不适合我。”
“這個不适合你,還有什麼适合你?給人端茶倒水、揉肩捶腿,被打被罵、呼來喝去就适合你了?”關清之氣得把骰盅往桌上極響亮地一砸,吓得酢漿馬上又恢複了剛見面時低頭懦懦的樣子。
他剛要接着數落酢漿,拉門忽然“呼啦”打開。
出現在門口的是關清之在這醒來時見到的煦堂主。
她依然耷拉着眼皮,但氣場十足,絲毫不顯得沒睡醒的樣子。她換了一身碧底銀紋的袍子,關清之覺得她更像一條大蟒蛇了。
酢漿馬上從椅子上站起來,甚至緊張得左腿絆右腿、險些摔倒。
罕見地,關清之也寬袖一甩站了起來。他站起來的動靜很大,大家一下被他高擡的下巴和傲人的氣勢給吸引,因而沒人注意到他袖内風流暗轉,一道術式悄潛而出支撐住了酢漿的膝蓋骨,讓她不緻摔倒。
“找誰?”關清之明知故問。
煦堂主微微一笑,眼下的陰骘紋襯得眼睛越發大而突出。
“找你。”
随即,她身後一字擺開陣列——關清之眯起眼,真是好眼熟的架勢。
綠皮白條的大蟒蛇身後,鑽出了四條花花綠綠得各有千秋的蛇——九堂主,以及坐芍乘瑰騎梅三位。
“聽說你的學習并不順利。”煦堂主開始朝他一步步逼近。
關清之像是被大蛇眼盯住的青蛙,一動不動。
他眼珠些微挪移,掃了眼後面那四張小人得志的臉。
煦堂主繼續發問:“怎麼,她們教得不好,還是你學得不好?或者說,有什麼别的東西讓你分心了。”說着,她的眼神掃向縮在一邊的酢漿。
關清之自然注意到了她的眼神,仍是滿不在乎樣。怪不得一天不來煩他,原來是冷場後孫猴子去搬救兵,請如來佛祖登場唱戲。
啧,真是不想陪她們演啊。他想道,接下來該怎麼辦呢?看這陣仗是不能繼續硬着脖子梗到底了,那要不示弱哭一下?但不太想在這些人面前哭啊……
“我還聽說,你一直在維護下人,但不肯承認。”煦堂主已經站到他的面前。
關清之低頭看着她眼上寬大的褶皺,從鼻子裡輕輕呼氣,感覺這些氣體都能壓垮這對半撐起來的眼皮。
關清之低頭,腦内忽然電光一閃。整個房間内似曾相識的擺設,二人各自仰視與俯視的姿勢,以及身邊呆着的惶恐侍女。
他忽然想起來了。自己以前在哪見過這個“煦堂主”。
煦堂主感受到了關清之近在咫尺的歎氣,看着關清之下巴上剛消了一半的青指痕,依然毫不猶豫地擡手。
然而,關清之的反應出乎所有人意料。
他沒有及時躲閃,更沒有還手反抗,而是低着頭微微側臉與她對視,讓她能在那對鳳眸裡清晰地看見自己的倒影。
“煦珊?”
他眼眸的倒影内,女人的面容開始扭曲,堕入回憶的漩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