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之?”
十歲的關清之打開暗室門後,與一屋子好的壞的瘋的傻的大人對視,但最先叫出他名字的,竟然是個他從未見過、印象裡也從未見過他的人。
關清之反應比腦子快,馬上回了叫他的人一句:“你誰?”
叫他的人一怔,聲音又是一陣古怪的陰柔低笑。
“我是……”
“關清之!”江寒鯉的怒吼淹沒了那人的後半句,聽得在場衆人都一哆嗦。
“你幹嘛跑出來!”江寒鯉原先被淩虐受辱的慘美人形象一下子一百八十度大逆轉,當場變成一個潑悍的婦女。
肇惕好奇地看了一眼這個忽然跑出來的小孩,又看了看盛怒的江寒鯉,臉上忽然浮現出一些了然,随即笑笑轉身走了,沒有參與這樁閑事。
臨走前,他還不忘叫上薄王爺:“走吧,薄憫叔。引薦下你那位愛妾。”
薄王爺隻得跟着肇惕走了。臨走前的最後一眼,他并沒有去看江寒鯉或坊主,而是深深地看了一眼關清之。
他看關清之的眼神幾乎讓江寒鯉喘不上氣來。
關清之終于見到了薄王爺。還真是“百聞不如一見”,一見面,他就發現薄王爺和自己想象中的差不多:臉上的優越和卑賤毫不矛盾地同時并存,且都存在感強烈,即使因養尊處優而保養得宜,也是個令人看了就心生厭惡的老氣男人。
看到關清之毫不示弱地回瞪,薄王爺如夜枭般古怪地低笑了一聲,狠狠拂袖而去。
他一走,江寒鯉便提袍翻湧地跑過去。看她的架勢,關清之還以為她要沖過來抱住自己,一時間心下直覺是有點願意的,但多年不願他人觸碰自己的潔癖又在作祟,手臂半擡不擡的。
江寒鯉卻觸碰了他意料之外的身體部分。
“我怎麼跟你說的!你竟然出來了!”江寒鯉扯着他耳朵喊道。
關清之長這麼大,還是第一次被人揪耳朵。他竟一時呆住了,細嫩的臉皮仿佛被打了麻藥,慢半拍才感受到被耳朵拉扯起的下颌線。
他反應過來,也喊了回去:“你又沒說出來不行!隻說了不能發出聲音!”
江寒鯉被氣得一時語塞,手下松勁,關清之馬上一條小泥鳅似的溜出來,穿過人群跑向了門口。
此地不宜久留。他直覺如此。
雖然很可惜不能和她多呆一會兒,但他在這裡待太久了,再不回去符渡星要開始瘋找他了。
他穿着極不合身的衣服,跑步十分費勁。被衣服扯後腿的他有些不耐煩,動用了極細微的靈力,調整了下衣服褶皺走向,以便更貼合自己的身形,跑起來也省力不少。
他跑過那位坊主身邊時,有點想擡頭看一眼。剛剛匆匆一瞥,沒留下太大印象,應當是個五官寡淡的人。
關清之剛準備擡頭,就聽到頭頂平靜一句:“清之。慢點跑。”
聽到這話,他忽然反而不想擡頭看了。這人算老幾?還說教起自己來了。
“髒小孩,以後别來了。”江寒鯉同時在他身後說道。
關清之聽得懂她的語氣,因此并不難過,馬上頂回去道:“不來就不來!”
坊主收回了放在關清之後背的眼神,看向江寒鯉:“他回不回來都一樣。總之都是在清坊裡。”
“那可不一定。男孩子長大後,去什麼地方都不好說。”江寒鯉冷笑道。
關坊主笑問道:“你覺得以他的臉,走出清坊有可能嗎?”
江寒鯉斬釘截鐵道:“人不要臉也可以活。”
關坊主又是一陣輕笑。
看着融洽的二人,煦珊低頭慢慢從地闆上站了起來。她下臉頰的掌印有些燙,大概是腫了,該回去敷藥了。
果然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一個靠山倒了,好坊主自然會為江寒鯉再找一個更大的靠山。
她就說,坊主怎麼會輕易答應薄王爺要求江寒鯉陪宿一晚的要求。畢竟江寒鯉生完孩子的這十年,可是再沒陪客眠宿過一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