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快就玲珑筵了啊，我還沒玩夠呢。”阿蟬邊抱怨邊繼續找東西。

童藤看着他的背影，忽然有個疑問：這間屋子是誰的？

當初妖七和他說的是，吊桑山這邊驟然沒了蠶妖，村民們必然人心不穩，所以派阿蟬來這裡穩住他們。

童藤當時聽到就覺得有些奇怪，妖七的三個隊友裡，雖然他最先見到的是阿蟬，但阿蟬絕對不是三人裡最穩重的，為何妖七會派阿蟬一個人來壓制吊桑山全體村民？

但令人奇怪的是，阿蟬呆在吊桑山的這段時間，還真就穩住了這些村民，沒讓他們四處惶散，也沒一個絕望自盡。至少從表面來看，吊桑山的平靜生活還在繼續。

鬼使神差地，童藤在内心許多疑問的驅策下，問道：“阿蟬，你以前來過這裡嗎？”

阿蟬的動作沒有停下，而是繼續翻箧倒櫃：“沒來過啊。”

這句話答得順暢流利，一點都不像心中有鬼的樣子。童藤開始覺得是自己多想，便繼續閑談：“你在山裡這段時間，有村民問過你蠶妖的去向嗎？”

“問啊，怎麼不問。一個個跟死了親爹親媽似的，不對，死了親爹媽都未必有那麼着急。”阿蟬依然是輕快的少年聲音，話語内容卻十分辛辣。

“那你怎麼回答的？”

“我就實話實說呀，蠶妖變成大撲棱蛾子啦，被老大帶去清坊啦，他們别再想着靠蠶妖過安逸日子啦。”

阿蟬每一句尾調都比前一句更上揚，帶着小孩特有的天真的殘忍。

“村民們什麼反應？”想到自己與蠶妖戰鬥前那群村民的話，童藤的心情就格外沉重。

“還能有什麼反應，接受現實咯。童藤大哥，你該不會覺得他們會尋死吧？”

阿蟬此刻停止尋找食盒的動作，直起身子呼氣擦汗，兩顆黑黑亮亮的眼睛一瞬不眨地盯着童藤，盯得童藤喉頭發緊。

“他們這群人呢，一直依傍蠶妖就是為了生存。就算沒了蠶妖，他們也會想盡辦法和螞蟻一樣頑強活下去的。你實在不必為他們擔心。”

童藤越聽阿蟬的語氣越不對勁，明明開頭是一直帶着淡淡諷刺的語氣，說到後面，竟是帶上了幾分自嘲意味。

他覺得妖七身邊的人和他一樣，心裡藏着很多别人看不穿的事。

童藤沉默片刻，站起身：“那我們走吧。”

“我還沒找到食盒诶，這粥怎麼辦？我燒了好久呢。”阿蟬又是可惜又是不滿地半噘嘴，剛剛的冷嘲熱諷樣褪得一幹二淨，看上去又像個普通的小男孩了。

“沒事。留着給村民們吃吧，現在還早，總有人沒吃早飯的。”

童藤說完後，站起身往門外走。他的眼角餘光沒有漏掉阿蟬聽到話後忽然變冷的臉色。

“好哦。”阿蟬的聲音從背後轉來，聽上去依然活潑元氣。

童藤剛打開門，便攔腰被悶頭一撞。他低頭一看，是阿柿。

阿柿仰着頭，圓眼圓臉，打着鬈的發尾擠在臉側，襯得紅撲撲的臉蛋淳樸可愛。

她雙手不安地互相絞着，眼中帶着幾分懇切和焦急：“童公子，我在門外聽到，你們是要走了？”

童藤訝異于她毫不掩飾自己在門外偷聽的事實，點點頭。

還沒等他開口，阿柿着急說道：“那可以讓我再見阿蟬一面嗎？”

童藤為難住了，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大門離屋内的阿蟬能有幾步遠？阿蟬肯定都聽見了，但此刻屋内靜悄悄的，連呼吸聲都仿佛消失了。

童藤覺得阿蟬已經給出了回答。他在猶豫要不要把這個答案如實轉述給阿柿。

農舍屋門窄小，光童藤一個人就将半開的門占得滿滿當當。阿柿看不見屋裡的光景，隻能含淚沖内大喊：“哥哥！你這次走了，是不是再也不回來了？能不能再讓我看你一眼？就一眼，求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