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哼哼什麼呢?”
卞采露聽得心煩。從剛剛開始,妖七就一直似乎心情頗好地哼歌。
“太無聊了,哼哼呗。”妖七說完這句話,馬上接着哼唱。
卞采露煩得用指尖按住太陽穴,卻不敢翻白眼。她覺得那頭豬妖有點不對勁,視線一刻都不能離開她。
“你這是迷上了哪個歌姬,還是準備改行去唱戲?”
她說完這句話後,甚至不用回頭看,都能想象得到:妖七會雙手抱胸,微微聳肩,再皮笑肉不笑地陰陽笑。
唉,早知今日,她就不該和居召芷貪圖賞金豐厚,接了清坊這個麻煩活兒。
現在已經不光是妖七那邊事多,連在她面前乖順的豬妖都有些變樣了。真是沒一樣順心的。
居召芷在旁低聲說道:“你也看出豬妖有問題了吧?”
卞采露也低聲回應:“有問題還不至于。這畜生,果然在我們面前時都在演。我都說了這玩意兒就是欠抽。”
“事已至此,随機應變吧。”
二人同時看向妖七,還是一臉放松惬意地在哼歌,全然不像是要動手的樣子,疑惑皺眉。
比起豬妖的動向,他們更想知道,想要他們協助殺掉一名貴族的妖七,該怎麼從這四面透明堅固的監視房裡出去,又怎麼在騷動發生後順利前往貴族身邊。
未知的問題太多,難題更多。
然而眼下,比起恐慌焦慮,他們心中更多是……興奮。
他倆真是活該走上獵妖人這條路。
人世間盡是坦途。但走上獵妖人這條世人眼中“歧路”的人,除了天賦所迫,更多是天性使然。
居召芷的眼睛瞄着下面,忽然靈光一閃,用手指悄悄碰下卞采露的手背,示意她去看某個方向,豬妖他一個人負責盯着就行。
卞采露的目光馬上移動,卻隻看到一片紅衣角消失在最高層和次高層折橋間的樓梯拐角,剛好隐入他們的視線死角之中。
-------
“地方挑得挺不錯啊,這麼久還沒人注意我們,特意選的死角?”
關清之聊歸聊,手上的彎刀是一點沒放松。
煦珊卻好像完全沒聽進去他說的話:“你的刀是誰教你的?我還以為你長大後,會繼續當個賭鬼。”
她不說還好,一說,關清之的眼角就像要被扯進腦仁裡一樣,酸脹疼的厲害。
他深吸一口氣,閉上眼睛。握着刀的手開始顫抖。
關清之的脆弱太明顯。明顯得煦珊馬上抓住機會說話:
“一個時辰後,這個地方就會開始漲潮。到時候,折橋位置會大變動……你以為,你殺了我,能從這裡全身而退嗎?”
說着說着,她就高興地笑了:“别說全身而退了,清坊能不能留你半個身子出去喂狗都不一定。”
關清之聽到這話,微微開眼,眼睫濃密掩映之間,兩條細細的瞳孔從高處俯視着煦珊講話。
煦珊忽然覺得自己的視角很像在案闆的活魚。被刀頂着頭,兩片嘴皮一張一合。
但她今日本就是違背坊中旨意、違規前來的。
回去後面對什麼、是什麼下場,她就算猜不到,這麼多年,看過的還少嗎?
因而她無所畏了。更無所謂。
她甚至主動往上擡頭,讓窄如發絲的刀刃再沒入自己脖頸幾毫:“砍吧,砍斷吧。反正我今天來也沒打算活着回去。”
她看着關清之細長的側颌線條,放松的唇珠,還有鼻梁順上去的那對下睨的鳳眼長眉……這個視角的他,就是江寒鯉!他不是别人,她,她是江寒鯉……
關清之看着煦珊依然是放空出竅的狀态,心内如明鏡。這個女人已經瘋了。
至于是為什麼瘋的?是因為對花魁之位多年的垂涎,還是對江寒鯉本人的嫉妒羨慕或者其他更複雜的情感,他不得而知。他也不想知。
他隻能憑借自己在坊内成長這些年看過的場景、事情和人,确鑿判斷,煦珊現在眼裡的不是他,她現在、未來都将永遠活在自己内心看到的東西裡。如果她還能活過今天的話。
不知道為什麼,這種場景,他竟然想起了那個風馬牛不相及的矮子。
-------
“你定力太差。”司初抱着胸,淡淡對他說道。
關清之一聽這話就炸了,直接左右開弓,兩把刀同時甩了過去。
“你還是個人嗎?什麼狗屁家主,我看你當上後是一點人性都沒有了,天沒亮派人叫我起床去割草,自己他媽倒是睡到日上三更起,一起床看到草沒割完就指使那根線來折磨我。我定力差?我定力差就該見你的第一天砍死你!還他媽忍到今天!草!”
“哐”“铛”二聲,是靈力相互之間激烈碰撞的聲音。
關清之眼睛一半是氣的,一半是困的,發紅瞪着前方。那根殺千刀的線,又開始自由延長,一個線頭一邊,就擋開了兩把雪亮彎刀。
但他也敏銳察覺到,這團抻開的線,明顯不如往日輕松了。
是自己今天太生氣了?還是連續割了幾個月草割出實力了?他不知道,他也不想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