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有什麼好遮掩的,他還覺得挺有創意的呢。以他從小接受的風俗習慣來說,屍體就是物品,物能盡其用就很好啊。
都煙子冷哂一聲:“我的酒若真是吸入了就能成病害,我怎麼沒事?”
鄭廣烙振振有詞:“因為您是道長啊。瞧您這一身硬朗的身闆,我們房内金尊玉貴養着的各位柔弱姑娘怎能相比?”
都煙子雖未睜眼,但鄭廣烙即使不正對着他說話時,也總覺得有股灼人視線盯着自己,令人局促。
良久,都煙子才緩緩開口道:“好。就算是我送來的酒有問題吧。那你打算現在怎麼辦?放空酒池嗎?”
鄭廣烙趕緊接話道:“道長,你等下到了玲珑筵場地就知道了,雖說是個池子,但占地面積實在不小。更何況現在大人們都陸續入場了,倘若現在貿然開閘放酒,出水嘩嘩,怕是會驚煩大人雅興。”
聽到這,門口站着的五位都有些不耐煩了。那他到底想怎麼辦?繞來繞去,這鄭廣烙就是不肯自己提出個解決方案。
鄭廣烙接着說道:“畢竟,雖然我們清坊采買了這酒也有十幾年了,但本身這酒釀造的具體過程、完全功效,我們都還未完全掌握啊。還得請道長您這個知根知底的人出馬。”
“我沒有什麼辦法。既然你覺得酒有問題,那就放空酒池。這人不管是什麼時候死的,她身上的穢物已經擴散到整個池子裡了。如果你覺得蒸騰着含屎尿的酒氣不算污染各位大人視聽的話,那請便。”
鄭廣烙笑了:“這就不勞道長操心了。我們這裡呢,也是早就備下各類術式的獵妖人。擅長水術式的獵妖人們早就把池裡的污穢清理幹淨了。”
童蘇、童藤、童蘿聽到這,後背浮出一片雞皮疙瘩。
曲秋一在布罩下咧着嘴笑,這倒是給三兄弟就業打開新思路了。
“哦。”都煙子應了一聲,再不搭話。
場面陷入一片詭異的寂靜。
鄭廣烙看看都煙子,又看看台上的屍體,再看看門口站着的五個面無表情的“傀儡”,心裡焦急萬分。
這道長就是太木了,他前面鋪墊了那麼多,話頭都幾乎遞到嘴邊了,道長接一下他的茬能怎樣?
時間不等人。他已經在這裡拖了太久了,玲珑筵那邊再不回去親自盯着,怕是還要出事。
煦珊堂主到底是聞酒醉斃、還是失足跌溺、亦或是真被人使了什麼看不出來的手段謀殺後死的,他并不關心。
他關心的是,玲珑筵上不能出現第二個死人了。否則他會馬上成為第三個死人!
鄭廣烙等了一兩分鐘,見都煙子還是開口不說話,急不可耐,正欲說話時,都煙子卻慢悠悠地開口了:
“既然是我送來的酒,被你們開發了新用法後出的事,我也不去玲珑筵上坐席吃酒了。”
鄭廣烙心一下子比屍體還涼。
他眉梢慢慢吊起,既如此,就别怪他來硬的了……
“所以,”都煙子慢悠悠的話頭又轉了回來,“就讓我的五個屬下代替我上席吧,替我觀測筵上是否有人因酒不适。至于我自己,會親自去酒池附近調查,如有不測,馬上通知你。”
鄭廣烙猶豫了。他确實是想讓都煙子替自己擔任主責、去酒池那邊看着。但,但這也不代表五具屍體能上桌啊。
至于“五個屬下”們,都是上半張臉面無表情,下半張臉冷哂。
合着在這裡等着呢,報之前他們圍困調笑他的仇。
也罷,能進入玲珑筵内部就都行。
時間在一點一滴過去。鄭廣烙還在思考,一反常态沒有質問都煙子為何提出這樣的條件。
雙方的博弈僵持住了。
最終,他咬咬牙,說道:“行。本來玲珑筵上就是貴族與平民分席,場地也有所距離。隻一點,道長,你的這些屬下是代替你去參席,那你必須掌控好你的‘人’。”
鄭廣烙不愧是積年的人精,事到如今,也不糾纏與都煙子讨價還價,也不斤斤計較非要攔着那五具‘人’進去,隻提醒都煙子一句便完事。
畢竟在他眼中,這五具‘人’都是由都煙子一人一力掌控的屍體。盯住了都煙子,就等于全盤掌握了不管是人是鬼的東西。
而且說實話,哪怕這五個‘人’真的是人又怎樣?他鄭廣烙操持清坊大小筵席數十年,怎麼可能沒經手過鬧事的場面?
清坊内部早已為了玲珑筵,各處都安排好了頂尖的高手,個個身懷靈力。老鼠根本潛不進來,就算進來了,等待它們的也是天羅地網。
他還不了解獵妖人嗎?拆開單個來說,勉強還稱得上各有本事;但一旦外界開出足夠豐厚的利益,動心分離是必然發生的事。别說普通的獵妖人了,就算是獵妖世家們,他聽說前幾年早因為某兩家聯姻不成反成仇,另外幾家又使了點絆子,五家都鬧得不歡而散。
獵妖人,就是這麼不團結的群體。因利聚得快,為利散得更快,奪利時捅陰刀子最快。
散戶們倘若敢鬧事,接下來花女們為大人舉壺酌一杯的時間内,就能被處理得幹幹淨淨。
因而,鄭廣烙答應都煙子的前提是對清坊絕對實力的自信。若連一個常年與清坊交易酒水的小道士都拿捏不住,那這麼多年也算是白幹了,今晚被處死也不冤。
都煙子聽言,微微開眼,眼睛呈倒月牙形,倒映着一半台上姿态難堪的屍體:“既如此,事不宜遲。請帶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