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看到了妖七手中的那顆念珠。
準确來說,是妖七特地讓他們都看得到。
居召芷饒是這段時間血貧氣弱、視野晦暗,眼角那片也被念珠反射的光刺得雪亮。
他沒有轉頭看向妖七,隻盯着窗外如夢中雪的情景問道:“這隻蛾妖是你的妖寵?”
“算是吧。”老樣子,依舊是這樣的笑答。
“清坊竟肯讓你的妖上玲珑筵。它跟了你多久?”
“一個月不到。”
卞采露心下直覺怪異:“一個月不到?你進來馴妖是半個月,之前不該是在完成清坊發布的馴妖人試煉嗎?”
說完,她自己已恍然大悟:“這隻蛾妖是與清坊任務相關的吧?”
“也算是吧。”
正說着,場地上的絲緞舞便達到了新的高-潮。
無數舞女的身上袖,不知何時變成愈來愈長的絲緞,從臂懷中如泉眼般不斷湧出、抛高。像風暴将起的海面,低處波濤洶湧,浪頭翻滾,随着絲竹管弦的抑揚頓挫,一次比一次抛得更高,直往晶壁内的雅間處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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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不說話了?心虛了?”
面對關清之憤怒的質問,關觀表情反而更悠逸,甚至似乎在好整以暇地等着他的下一步反應。
而關觀的姿态落在關清之眼裡,說是火上澆油都算是輕了。
他本不想再和清坊當年與那件事有關的人再發生任何接觸。這是他答應過的事。
但如今,煦珊都已經認出了長大後的他,想必自己眼前的清坊坊主,恐怕早已監視自己多年了。
而自己竟然還以為,從自己順利出發參加獵妖大會起,就已經擺脫舊日陰影了。
有些時候,他真覺得,自己不是天真到愚蠢,而是自欺欺人到可恨。
“我有個問題,一直想問你。”關清之說道。
“說吧。”
“為什麼當初不直接讓江寒鯉堕胎?她若沒生下孩子,想必靠清坊的手段,讓她再駐容養色、再長紅幾十年給你們賺錢也不是問題。”
果然,等到的答案也是不出所料。
“再美的花也有花期。她當時已被多人破身,價值早一落千丈。更何況,她的情緒神志早已不适合侍奉貴族上流,與其光讓她拖着殘軀一點點消耗掉百年難得的絕世名号,不如留下她容貌的種子,再開始下一輪培養。”
關觀向關清之伸出手:“你本可以成為她的。”
平靜的陳述語氣。沒有期望與挽留,也不帶遺憾和惋惜。
關清之一動不動。
關觀慢慢放下手,另一隻握着花囊的手随之擡起:“這裡面有江寒鯉的一塊皮膚和一縷頭發。帶着它上去吧,它能幫你補足你的鄙陋之處,侍奉好王爺的。”
關清之面無表情。
關觀轉頭看了後面一眼:“絲緞舞已經收尾了。下一個節目馬上開始。上去吧。”
看着關觀的側臉,關清之感受着又涼又熱的怒氣從足底攀升至心,靈力又由心發至指尖——
場外絲緞舞如濤起伏,剛好有一團要散不散的煙霧被絲緞帶起的風驅到他們身邊,穿透關觀和其手中的花囊,向關清之綿綿撲去。
關清之眼睜睜看着自己指尖的靈力湮滅,身子一步步向前走去,雙手接過關觀手中的花囊,仔細地佩戴在腰間。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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絲緞舞雖震撼人心,童蘇卻順着那一個個如浪頭般抛起的絲緞盡頭,被别的景象吸引去了視線。
已有花女陸陸續續地,不知從哪裡上去,進入到了雅間之内。而有些貴族也早已急不可耐,攬她或他們入懷,用手指細細摩挲其臉蛋發髻。
如同小孩拿到了自己心儀已久的布偶後,定要用自己的觸感無所不至地去感受布偶的方方面面,是否如自己想象般合己心意。
童蘇看着那些表情柔順木然的花女,想象了一下這樣的表情出現在關清之臉上,忽然打了個寒戰。
他這一哆嗦,身邊的童藤童蘿馬上注意到了。
童蘿戳了戳童蘇手肘,讓童蘇順着童藤手指的方向看去。
童蘇心領神會,然而看過去,無非是另一間的活色生香,似乎無甚特别。
但他觀察了幾秒後,嘴角抿得越來越緊。
童藤見他面色凝重起來,便知道他也發現了。便接着又指了好幾間。
童蘇跟着童藤的手指方向,一間間匆匆看過,又馬上轉回去對比,眼珠轉個不停。
曲秋一皺眉看向他們仨:“看蒼蠅呢?”
席白站在她身後,沉聲道:“腦子不夠眼睛也不靈。你還沒發現?這些伎人的表情,全都一模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