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蕪花了兩天時間,才走完這片窪谷的周圍一圈。
也不光是觀察情況勘探地形,更多的其實是收集方便儲存攜帶的食材。
畢竟他不覺得他可以在一天内就将這條蛇斬殺。
如果這條蛇盤卧的面積真的就有這片窪谷這麼大的話……童蕪隻能祈求自己的死法是戰死,而不是被它一個不注意給壓死了。
童蕪觀察了兩天,鷹群也觀察了童蕪兩天。
本身鷹妖全族出動,盤旋幾天幾夜隻為作陣消耗,不注意到這麼一個在窪谷附近走走停停采蘑菇的大活人就不太可能,更别談那五隻每次它們路過都往人類身後躲的雁妖。
鷹妖注意到。但是鷹妖懶得管。
當然,這一切的前提是這一人五鳥無法染指它們的獵物。
童蕪小心地隐藏起自己的意圖氣息。他和鷹妖們的想法某種程度上不謀而合。
他想等鷹妖先打響沖鋒第一炮,自己再見機行事。簡單來說就是當個漁翁撿便宜。
但看眼下的架勢,這一蛇千鷹若是争鬥起來,自己恐怕也不可能就在旁邊好整以暇看戲。
妖也不是傻子,别說是一個有靈力的人類了,哪怕是這五隻不足以對它們二者構成一丁點威脅的雁妖,都會在正式進入白熱化戰鬥階段前被它們處理掉。
童蕪很清楚。妖更清楚。
他,它們,都在等一個合适的時機。
洪覆也不知道去哪了。仿佛滴水入海,獨木栽林,就這麼抹去所有氣息隐去了,哪怕童蕪使盡渾身解數也感應不到分毫了。
說不定運氣好,被自己氣走了。童蕪的腦海裡剛出現這個想法,就是苦笑,自己什麼時候也開始學會做白日夢了?
大概是因為這幾日天氣太好,鳥很可愛,洪覆又不在身邊的緣故。
就在這時,一聲激越如山泉源頭的鷹唳聲從天邊遙遙傳來,一個黑點逆光飛來,在太陽底下逐漸擴大。
童蕪立刻施放結界,罩住了自己和雁妖們。不知為何,他直覺必須立刻隐匿氣息,晚一秒都不行。
在他剛施放出遮蔽結界的下一秒,一張碩大的鷹臉就出現在他面前,隻有一拳之遙。
童蕪慶幸自己剛剛施放的是貼身結界,很合身。不然現在這隻鷹的長喙就要撞碎自己的結界,順便一口叼走自己的臉皮了。
多日來秋毫無犯的鷹妖群在肅清周邊所有可疑生物。隻為迎接它們的首領到來。
鷹妖疑神疑鬼地拿翅膀對着童蕪的方向猛扇好幾下,帶起一圈圈雷鍊無差别攻擊。
而童蕪早在見它有起勢扇翅的一瞬間就抱着三隻、背着兩隻,迅速調整身形,随風而動遠去,将自己的身子藏在被風雷刮得沙沙作響的樹冠後面。
站得高,剛好能看清更高處此刻的景象。
童蕪迎着過分燦爛的日頭擡起臉,隻見一隻足有普通鷹妖五倍大的雌鷹妖,寬身大翼,強腿銳趾,披着如盔甲般銀白反光的一身羽毛,在全體鷹妖的盤旋歡擁中,朝下傲視審閱,正好與被樹葉擋住半隻眼的童蕪對視上。
一聲尖嘯石破天驚,隻見一道銀光從空中一閃而過,耀眼到甚至壓了陽光一頭,在童蕪的眼球倒映裡迅速放大!
但下一秒,雌鷹矯健的身形就無影無蹤,捕捉不到隻羽片爪的蹤影。
童蕪擡着頭,不移分毫,上半身一動不動。
别說他所在的這棵樹了,以他為中心前後左右半徑百米内的樹林,都被雌鷹猛降的風壓給帶得猶如暴雨前夕,簌簌發抖,聲響不止。
童蕪絲毫不懷疑,若是沒有之前施放的結界,此刻他的眼球就會像兩顆煮得半熟的蛋白,被鷹妖王帶起的風流割碎得七零八落。
人的思維其實很快。一切不過發生在眨眼之間。
再下一秒,左右不安搖擺的茂密樹冠間隙裡,漏進來的不再是碎片化的藍天燦陽,而是讓初夏翠葉也黯然失色的翠綠色碩大鷹眼,與覆蓋了一層薄薄結界的童蕪兩兩對視。
鷹眼很大,但裡面黑色的眼仁卻很小,剛好能裝下童蕪仰頭看的臉。鷹眼上的羽毛淩亂向上,看上去像眉毛壓着眼的老翁人臉,經年曆月的老成智慧與果斷狠決在妖人對視的這一刻像洪水出閘,滔滔傾瀉。
童蕪還是一動不動。圍在他身下腿間的雁妖們很争氣,不光沒動,也沒失禁。
如果自己在修煉傀儡術中的心得套用正确,那麼此刻鷹妖王眼裡的自己,應當就是一叢長得像人、比較奇怪的樹枝罷了。雁妖同理。
捏妖傀的最關鍵點遠不是能遠程代替探索作戰,而是讓其他妖相信,這隻妖傀真的是“妖”。
那麼現在,逃跑絕對沒有鷹妖飛行速度快的童蕪,電光火石間唯一能做的,就是讓鷹妖相信,他真的是樹。
想到這,他忽然發現了自己的一個破綻。冷汗立刻從額頭上冒出。
馬上,他模仿其他被風刮起幅度厲害的樹枝,跟着它們的節奏,慢慢地,左右搖晃着身子,擡起手,一點點擦掉了那滴流到臉頰上的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