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給你們做飯時,你們吃飯的碗裡,我是蘸了兩下的,畢竟得把解藥也放進去一定劑量。”妖七笑眯眯地繼續解說道,“否則我們五面蜂王可是會拒絕接收毒物的。”
說完,他又看向五面蜂王:“五面,如果他們中有一個被毒死了,剩下的人全是你的,到時還會剩三個,也不算虧;如果他們運氣好,全都沒喝到有毒的那碗,那就是天要他們活。天意是不會騙人的,到時候你就把他們都放了,如何?”
五面蜂王這次倒是思考得很快:“可以。”
但它很快又補了一句:“但是如果四個人都沒死,剩下的一杯,你們其中一個人必須喝掉。證明真的有一杯是毒的。”
“很公道。”妖七點點頭,轉而看向童藤他們,“你們怎麼說?堂堂蜂王這邊都讓步了,你們是從善如流啊,還是要堅持鋤強扶弱到底?”
司初這次比童藤先開口:“我看你很偏心妖這邊啊。”
妖七聽完後,和五面蜂王相視一笑,看得其他人一陣不适。
“那當然了。我名字都是妖字打頭,自然是要幫本家啦,對吧~?”
童藤不動聲色地靠近司初背後悄悄說:“現在覺得我之前計劃不錯吧?套出你爹和我四弟的情報後,馬上把他給做……”
這時,紅金色的烈烈光芒灼熱升起,照亮了半邊偌大洞穴。是妖七動手直接烤融那四人身上的硬脆蜂蠟,就像烤糖葫蘆外面的糖衣一樣,滴滴答答粘稠淌滿整塊砧闆和附近的地面。
五面蜂王的臉們沐浴在這片紅體金邊的靈力輝光中,被照耀到的臉全變成了不苟言笑的嚴肅臉,童藤甚至覺得它的那麼多隻眼裡同時浮現出了類似敬畏的情緒。
為什麼這個表情這麼眼熟?他一時想不起來在何時何地見過類似的表情,隻覺得心慌得厲害。
直覺告訴他,若要搞明白這人為何能和妖處得關系如此融洽,弄清五面蜂王妖會對妖七的靈力産生敬畏的原因是關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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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敬畏。進去以後,要時刻保持敬畏。你們确定理解了嗎?”
這是流凸玉在帶童蘇等人進去前說的最後一句話。
童蘇看不出表情,隻點了下頭:“理解。童蘿現在安全嗎?我要立刻進去。”
“放心。我說過了,鲛人族不會作出屠戮他族的野蠻行徑。”
流凸玉沒了平常的假笑,但眼皮又重新合了回去,依舊是張看不出深淺的眯眯眼紙人臉。
此時,它慘白的臉上晃動着的不止是水波折射後的清冷月光,還有漸漸吞噬溶溶清輝的大片陰雲影子。
流凸玉擡起頭,看着從天邊彌漫過來的成團摞塊的烏雲群一點點蓋過滿月,語氣比即将到來的暴風雨更令人不安。
“我必須在你們正式進去前重複提醒。敬畏,你們真的理解是什麼意思嗎?”
曲秋一“嗤”聲不屑:“我們不理解難道你理解?你這條魚還考起人類人話來了。”
流凸玉明明沒有眼珠露出在外轉動,但此刻卻讓所有人感覺自己在被它單獨注視。
低下頭看着衆人的它發絲流逸,目光像月光一樣分散成了許多束,平等地罩在每個人的頭頂。
“敬畏,是我們從人類語言裡找出的最類似的詞了。這個詞飽含了恐懼、尊敬和驚奇。但是它還遠遠不夠。”
童蘇實在是有些躁了,為什麼還不帶他們進去,在這說些有的沒的?他撫上刀镡,語氣開始不善:“遠遠不夠什麼?”
“遠遠不夠形容,你們應該對接下來面對的事物所秉持的态度。”
童蘇忍耐着不發火,閉上眼又睜開,道:“看到什麼、作什麼反應,這是由我們決定的,而不是由你們安排的。我不知道你們鲛人信仰供奉什麼,我也沒興趣加入你們。如果說我開始在乎你們的狗屁敬畏,那一定是在我弟弟出事後、我當着你們的面親手毀掉你們的‘敬畏’,再送你們去陪它。”
“好歹進去後再說啊。”辛須嘗在隊伍的最末尾小聲跟關清之嘀咕,“他在進去前就這麼說,得不償失啊。”
關清之沒給他施舍一個眼神,隻說了句“這群魚就吃這套”,沒再解釋别的,隻擡頭看着那占了大半邊天、已經快徹底吞噬月亮的烏雲。
“為什麼會吃這套?”辛須嘗納悶了,于情于理于話本情節,這種時候,鲛人的反應都會是被童蘇這番狂妄悖逆它們種族信仰的話給激怒,然後……
“好。希望你真的能做到。跟我進來。”流凸玉幹脆地一扭尾轉身,帶頭遊入了珊瑚礁群中。
其他人也跟着一個個進去了。走在最後的辛須嘗百思不得其解,這不應該啊?
他若有所思地看着前方。難道說鲛人們其實真的是支誠實友善又和平的種族?是自己一直以來想得太多了嗎?
就在這時,關清之回頭看了他一眼,是提醒更是警醒。
這對視一瞥像是薄荷水從他的眼球倒進腦子裡,一下子清醒過來了。對,還有那群半人半魚的小孩的事兒。
鲛人族明面上再怎麼好說話,背地裡幹了什麼還真不好說。自己孤身一人卧薪嘗膽當奸細,現在各方勢力錯綜詭谲,若不時刻對處境保持敏感,那可真是□□吞魚鈎,自尋死路了!
辛須嘗多年在外,邊采風修史邊打工糊口,海一樣的吃虧經驗令他明确了一點:那就是當搞不清對方是真傻還是裝傻時,一律當裝的處理。
總不至于真的和黃姑娘說他的那句話一樣,自己對人性太沒想象力?可對面,終歸也算魚吧……魚能比人更複雜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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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股類似死魚埋爛在土裡的溫熱腥味彌漫在狹長陰暗的空間裡,誘帶着土壤裡許多雜菌滋生出的氣息蒸騰出來,沖擊着童蕪的鼻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