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童藤已經沒法維持體面的姿态，連半蹲的架勢都撐不住，蜷縮倒在地上不斷吐血，像一條被暴曬過的鱿魚絲。

妖七也結束了自己對能滲入靈力的毒的查探，撥開蜂群走到司初面前，擡手叩了叩風牆：

“小初，司家主，撤掉吧。五面很講信用的，既然二哥死得差不多了，他就不會再動我們了。你看那邊，都煙子不就好好的沒蜂動他嘛。”

司初正在搭童藤的脈搏，聽到這話，擡頭便看到妖七貼着風牆說話的大笑臉和旁邊無數張被複眼占滿的小蜂頭，眼皮一跳。

“這些蜂都快在我的風牆上紮根築巢了，你現在勸我收回術式？”司初擡手便從風牆上就地起形出一個淡灰色的大耳刮，狠狠清扇走一大片蒼蠅毯子似的蜂群。

“呼呼，好險好險。”又以一個詭異刁鑽姿勢鑽進司初術式形狀縫隙後躲過一劫的妖七，此刻又靠趴回了風牆，擺成熟悉的貼臉笑，“出來吧。把二哥交出來吧——”

童藤忽然撐起上半身猛擡頭：“閉上你的——咳噗！”

司初這時倒是及時撤掉了風牆一角，讓童藤吐出來的血毫無阻礙地噴到了妖七臉上，兜頭蓋臉，色殷味正，與風牆内濺得到處都是的血的氣味一同被蜂妖們搖晃的觸角鞭節火速接收。

五面蜂王妖和蜂群們都靜止了片刻，連滿洞塞穴的振翅聲都仿佛消失了一瞬。但很快便是排山倒海的聲浪襲來，人聲混着嗡聲加強了數十倍，竟讓司初産生一種光是這些聲音就能将他們震成粉屑的錯覺，趕緊彌合上了風牆。

“這是富含靈力、千載難逢的上上等好血啊！！！”

妖七背手抹了把臉，從黏住的睫毛抹到咧着的嘴角，黑戒立刻将血收了大半，像抹布擦剛炒完菜的竈台、在血糊拉碴的臉上抹出一條陰白色的痕迹。

他看着風牆裡扶着童藤的司初臉上浮現出震驚的神色，看到童藤指着他哈哈大笑，笑個不住，血也外溢個不住。

現在這個洞穴裡共存的聲音太多了。這麼多情緒同處一室，很容易導緻人的真實想法都被壓入箱底，難見天日。

比如蜂王現在托起肉蘿蔔，一種靈力灌輸進、五類術式同時齊發，往司初的風牆龍吟虎嘯沖撞而去。

它改變主意了。這幾個人，它都要留下來。一頓吃不完也要腌起來放着。

至于廚子的安危，它是片刻都沒有思考過的。不管發生什麼，他都能自保，不需要自己操心。再者說，倘若真死了，那更好了。

畢竟他的肉才是最……一想到這，蜂王的面皮就繃不住，晶亮的涎液裹着碩大的複眼破臉而出，扯着殘餘的面皮傲立而視，洞内發生的任何事都逃不過它的法眼。

它自然明察秋毫，這片嘈亂裡是誰在說話，以及在說什麼。

比如那位廚子，正不知為何，隔着遙遙距離，對着風牆内的兩隻食物中快死的那隻說道：“太厲害了。”

再比如那個裝睡倒在地上的人，其實一直在借着洞内蜂群的喧鬧飛行，掩蓋口腔内那條不斷動彈的舌頭。

隻是出來的話它都聽不懂，什麼“舔馍地鼠”“赤髒陰氣”的。果然人類反複無常，拿地鼠下飯吃馍，還要嫌它肮髒陰暗。它們妖就不幹這種放下筷子罵地鼠的事！

“……以地書之，正心立法。赤髒攝冰，引渡坤氣。萬難萬險，情急勢迫，微言難盡，萬望感通，成雷全陣，呼天籲師，召靈出樞。”

被童藤隻剩下一塊軀幹四根肢體的傀儡護在身下的都煙子，臉栽地，唇碰泥，氣息極其微弱地念完了最後幾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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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是故意不出來的。”童蘿微弱地辯解道。

童蘇聽到這話，釋然一笑，半蹲下來：“那就是看你大哥着急，有意蹲在鲛人尾巴下偷吃零嘴的？”

看到童蘇這張臉，童蘿害怕地往一旁的關清之身後躲。誰料他剛扯着衣角繞後，就被關清之用靈力往下揪着衣領給拉出來了：

“自家的事自己解決好。我又不是你老媽子。”

“怎麼這樣——”童蘿委屈道，“我這可都是為了……”

話還沒說完，他的衣領就被童蘇接手扯過來，在耳邊大吼道：“為了幹嘛？為了氣死我急死我？！你知道自己消失了多久嗎！！”

童蘿之前暈過去一次，對過去了多久時間還真心裡沒數。但這個問題，有人——啊不，有鲛替他回答了。

“不就是離開一天嗎，至于嘛。”白發黑膚的鲛人從大扇貝上立尾遊來，全身上下撥動海水的每一寸，都在海水裡泛着潋滟光芒，像是被調入金粉的松煙和钛白，各自刷在它的肌理和發絲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