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凸玉“死”後,鲛人們的集體靜默并沒有維持多久,緊接着便是瘋了一般往童蘿施展的護盾上碰撞而來。
其他人也立刻反應過來,七手八腳地加上顔色質态各異的一層層護盾。然後便開始緊急商議下一步舉措。
童蘇:“中計了。怎麼看這條死魚都是故意顯露真身被我們殺的、不,它甚至應該還沒死!”
曲秋一:“還用得着你說?問題是我們現在怎麼逃脫這裡。我有種很不祥的預感,留在這裡跟它們纏鬥隻會越陷越深……”
童蘿:“你們就不好奇他死之前說的那些話嗎??有人在圈養他們诶。”
晏琢:“怎麼好奇?我贊同曲秋一的話,當務之急根本不是找出事實真相,因為我們現在各方面都處于被動,不光深入他族巢穴内部,數量上還占絕對性劣勢,更要命的是這種水蛭妖我們從前聞所未聞——還是說你們有人碰到過類似的妖?知道怎麼解決的趕緊說。”
此時辛須嘗咳嗽了一聲,剛想加入大家緊鑼密鼓的對話就又被卞采露截去話頭:
“我沒有十成十的把握。隻是心裡有個大概的猜測。”
阿蟬着急道:“剛剛那個鲛人一直在暗示你似乎知道些什麼,大姐姐你就快說吧。”
辛須嘗隻得閉嘴,并四處掃視以緩解尴尬,正好和面色沉如墳石的關清之四目相對,登時尴尬變驚吓,渾身的雞皮疙瘩泡在水裡凸凸軟軟,像海參的外表皮。
卞采露的眼角都塞滿了各類瘋狂沖撞而來的鲛人,知道此刻情勢急迫,再加上之前居召芷已和妖七達成那個交易,妖七的所謂隊友們說不定也早就大概摸清他倆的情況,索性也不再顧慮隐瞞,全盤托出道:
“按照我的推測和觀察,這群鲛人本質就是水蛭妖,隻不過裹上了人皮、填上了人骨人肉——當然,這些想必你們也早就看出來了。真正的關鍵點在于,這些水蛭并不是真正的‘幕後主使’。”
所有人的眉頭都在聽到最後一個詞時情不自禁地皺了起來:
“你的意思是,它們是人的妖寵?”
外面又傳來一聲滾滾雷響。比之前的雷劈聲都更響。
卞采露情不自禁擡頭看了眼海面之上,頭頂正好有一條波紋閃過,落在她眼底成了居召芷當年在皮膚上初長開的藤蔓花紋。
然而還是那句話:時間緊迫,沒有多少時間留給她回憶唏噓。在聽到問話後,她當即回道:
“要真是人操縱它們就好了。是妖在操縱它們。”
妖操縱妖?
一瞬間,在場當年參加過童蘇婚禮的人腦海裡都出現了同一個形象。
“你為什麼能确定是妖?”童蘿問道。
“因為種在居召芷體内的植物,就是一隻能操縱蟲妖的妖造成的。用‘種’或許不太貼切,準确來說,那隻妖最多隻能是路過取樂,壓根沒将我們放在眼裡。它身裡身外養了無數蟲妖,蟲妖群體幫它捕獵,它再不斷進食滋養蟲妖,二者剛好在攻擊和防禦上互補,一個負責制造獵食破綻趁虛而入,另一個負責最終收割和不斷滋生血肉營養,絕配。”
“我們當時在獵妖,那隻妖一來,便放出蟲妖鑽入方圓半裡幾乎全部稍大的活物,令其痛不欲生,等着一個個慢慢吃過去。居召芷被其中幾條蟲妖鑽入,九死一生才逃離。我當時和我們的妖寵找了三天三夜解毒的草藥,才僥幸在這隻妖的巢穴附近找到一種植物,趕在居召芷被吸血敲髓完之前讓他吃下。”
“但後來我們才發現,我們并沒有找到解藥,充其量隻能算找到這種蟲妖的天敵。它們都是寄生種。這種植物在毒死蟲妖後,自己就霸占了居召芷的身體、開始在裡面紮根擴散。但居召芷如果受傷、隻要不是斷肢砍頭這種,隻要器官留下一塊肉就能在它的作用下重新長回。”
曲秋一啧舌道:“這植物倒是比動物更有腦子,知道放長線多次吃。”
辛須嘗聽到這,又想到剛剛流凸玉的屍體被海底地面“消化吸收”的場景,不寒而栗,連忙問道:
“水蛭和你口中的蟲妖一樣,都是寄生種。那你口中能操縱龐大蟲妖群體的妖,究竟是什麼?”
卞采露的辮子在海水裡泡久了,開始像泡發的海帶毛,飄散着擋住她尖銳的眼神:
“是蛇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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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初一時之間竟不知道下一步該怎麼辦。
因為現在發生的每一件事都不在他的預料之内。
比如妖七剛一副要和童藤有個了結的樣子沖過來、結果半途忽然搶走都煙子的拂塵扔到谷底;
再比如都煙子還真跟着拂塵一起跳下去了;
再再比如自诩也算都煙子師父的童藤目不斜視、先選擇對妖七下死手攻擊。
也許,其實包括自己在内、整個世界都早已瘋掉了。隻是自己是最後一個或第一個反應過來自己是瘋子的人?
想歸想,做歸做。在猶豫了不到兩秒後,司初作出了下一步行動的選擇:他選擇先攻擊被都煙子吸引過來的龐巨蛾群。
不論眼前發生了什麼不合邏輯的事情,他隻需要知道一點——
司初邊想,眼珠邊緩慢轉動着,面部冷靜到近乎像是被吓傻了——如果忽略他手中如煙花般接二連三、毫無預兆發出的一系列攻擊的話。
淡灰色的靈力在此刻如流星雨般劃過潑滿朝霞的天空,像是一匹花團錦簇的繡布直接被針劃開戳破。
從看到這個人類擡手到術式近在眼前,眉鈴鈎蛾妖都沒能完整上下扇完一次翅膀。
色彩鮮豔但形狀不敢令人恭維的“花樣”就這麼被司初的“針”一一挑破,四處開成别的花。
“哇,眉鈴鈎蛾妖的血還是發光的呢。”
妖七看着那些混着閃粉的血液在光芒漸強的朝陽下四處高速飛濺、對旁邊躲過攻擊的同類造成二次傷害,發出感慨。
大概是三百七十六隻。作為開場熱身的話馬馬虎虎。司初在心裡估計着剛剛打到的數量。
這波攻擊打死幾隻妖不重要。重要的是不能再讓這些妖繼續順利密集抱團。就像他們這邊死了幾個人都不重要——他隻需要知道并堅定一點,那就是自己才是永遠且唯一靠得住的一個。
蛾妖被這下起勢毫無氣息的攻擊打得方寸大亂。原本遮天蔽日的“毛毯”總算被打破若幹個洞,勉強看得到後邊幾塊不規則的小小天空、以及司初那條奄奄一息的線。
但是蛾妖們明顯不會就這樣輕易舉線投降、乖乖讓出。就死了這麼點不痛不癢的數目,甚至都沒夠上開戰的标準,不會真有人類以為它們會被剛剛那随随便便的一擊立刻打得方寸大亂吧?
這時,司初又是一個手勢的變動,蛾妖們登時緊張又興奮,嚴陣以待起來了。
司初将手舉到與臉齊平處,皺了下眉,然後快速朝自己嘴部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