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大一個Alpha杵在這兒，我怎麼睡得着？

但方去回倦怠地躺在床上，連接神經索的副作用用力地扯裂他的感知，讓他實在沒有精力去提醒秦珏，說讓我一個人待一會兒。

他甚至有些破罐子破摔地想：待在這就待吧，反正被臨時标記時的傻缺樣都被這家夥看過，讓這家夥多看到自己遭受連接神經索副作用折磨的一面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好累啊。

方去回的意識昏昏沉沉，就連秦珏過來脫下他的外套，他都要沒什麼反應，仿佛一具任人擺布的屍體。

秦珏坐在床邊，按了按他眉心的皺褶，好笑道：“這時候不拿炸彈炸我了？”

“……”

話真多。

方去回着實懶得開口。

人的習慣培養起來就是很神奇：大約意識到，不管自己拿出再多的防身武器，都會被秦珏繳械，現在他已經學會對着秦珏卸下一點防備……很難說這是不是連接神經索的副作用之一。

隔了一會兒，秦珏又低聲問：“睡得着麼？”

他的聲音壓得很低，不比方去回的呼吸聲重多少，好像沒指望被人聽到。

但方去回皺着眉說：“你好吵。”

“不錯，感知正常，看來你恢複得挺好。”秦珏低頭看着他。

卧室的光線昏暗，以正常人的視角來看，隻能勉強分辨出床上有一大團鼓起的黑影，像是有個人躺在那兒。如果植入過類似“黑暗視覺”的特性基因，大概能看得更清楚些。

然而，秦珏什麼都看不到。

他身上做過的基因改造太多了，其中不少特性基因相互沖突，但仍然嵌在他的基因鍊裡，慢慢成為基因鍊中不可或缺的穩定器。

這些互斥的特性基因為秦珏帶來了不少後遺症，其中就包括他在黑暗裡基本無法視物。

一般來說，秦珏會配戴成像儀來規避夜盲對自己的影響。但他本就因病休假，加上前段時間為了僞裝潛入白熊系又給自己下過狠手來改造，現在被醫療團隊嚴令禁止使用大部分電子設備，以免影響修複手術的效果。

視覺受到阻礙，其他感官變得尤其敏銳。

秦珏能聽清方去回每一次細微的抽氣聲，分辨出神經鎮靜芯片究竟起了多少效果；能感受到掌心下的身軀在不自覺地震顫着，但随着他的安撫，緊繃的肌肉開始慢慢放松。

還有方去回的信息素。

屬于另一個Alpha的信息素漂浮在空氣裡，像是一團燃盡了餘溫的火，不再熱烈得要将人灼燒出痛苦，反而無端顯示出幾分毛茸茸的暖意。

[痛苦]

[危險]

[陪伴]

不知是不是錯覺，秦珏總覺得方去回的信息像是小羽毛，輕飄飄地搔着自己的犁鼻器，連帶着他的标記牙也蠢蠢欲動。

——我想标記這個Alpha。

秦珏沒想到，自己還有趁人之危的天賦。

他舔了舔自己的标記牙，沒走，依然抱臂靠在床頭，在黑暗裡靜靜數秒。在他數到第5208秒時，床的另一邊有人動了動。

秦珏阖着眼，懶散地問：“醒了？”

大約情況的确好轉很多，方去回長長呼出一口氣，揉着自己的太陽穴：“你在這等什麼？我不是Omega，緩解痛苦不需要Alpha的陪伴。”

“你忘了，我是你的保镖，雇主先生。”秦珏毫不客氣地伸手揉了揉方去回的腺體，“還有，辦公室戀情是不道德的，收收你的信息素。”

方去回被驚得一個激靈，立刻翻身坐了起來，又驚又惱：“你做什麼！”

“你的信息素太刺鼻了，我難受。”

方去回沉着臉：“你有緩釋芯片麼？給我一枚。”

緩釋芯片可以緩解信息素的釋放。因為聞不到信息素，方去回一般會定期使用緩釋芯片，以免不自覺地釋放過量信息素，擾亂正常的社交距離而不自知。

這回，約莫是受到連接神經索的副作用的影響，緩釋芯片的效果被極大地削弱。

秦珏好整以暇：“沒有，怎麼辦？”

“抑制劑呢？”

“……”

見秦珏不說話，方去回又補充道：“幹擾劑也行。”

一般來說，信息素幹擾劑比信息素抑制劑效力更強，相對的，也更容易引發後遺症。

“你現在的狀态還要打幹擾劑？”秦珏唇角若有若無的笑意抹平，“你把自己當成了什麼？機器人？”

他的五官深邃，容貌氣質都偏向冷硬，隻是他一貫帶着股懶散勁兒，沖淡了這份不怒而威的氣勢。直到秦珏真正冷下臉、面無表情，才會凸顯出令人畏怯的威嚴，一如他在太空軍團的宣傳視頻裡那樣。

在方去回剛剛加入尤加利葉集團武裝部門的時候，時任少将的秦珏還是軍方視頻裡的常客，一身軍裝、氣質冷肅，帶着經久不散的硝煙氣息，仿佛太空軍團最具象化的象征。

恍惚間，面前的秦珏似乎和當時視頻裡的第一軍團少将重合了，但黑乎乎的光線又模糊了他的棱角，似乎冷酷的氣場都被蓋上了一層毛玻璃，霧蒙蒙的，不再充滿了遙不可及的距離感。

“那你的意思是帶了幹擾劑。”方去回堅持，“沒問題的。給我打一針。”

秦珏一字一句地說：“你再說一遍？”

這家夥易感期不是結束了麼？怎麼還這麼蠻不講理？方去回耐住性子，和氣地重複道：“我需要幹擾劑。”

秦珏笑了，大概是被氣的：“幹擾劑沒有，臨時标記有，你要不要？”

“我不是Omeg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