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心知願意或是不願意都無法改變結果,但阮燭枝沒想到賀擇居然還安排了訂婚宴。
就在今天下午,沒有提前告知,還是散完步,見到候在會客廳的造型團隊才知道。
‘你暫時住在次卧。’
阮燭枝蓦地想起賀擇說過的話。
或許在那個時候,甚至在那之前,賀擇就已經決定好了。
說是未婚妻,其實就是一個個随他心意擺弄的玩偶罷了。
阮燭枝被造型團隊領着一番折騰,穿上了定制的白色西裝,上面布有飄逸的銀藍色暗紋,發型被打理燙出了一點彎曲幅度,将本就筆墨濃豔的容顔襯得愈發精緻。少了幾分随性的冷淡,多了些漫不經心的惑色。
賀擇推開門,見造型師們正在往少年身上佩戴各種類型的飾品,從耳夾,項鍊,到袖扣。他就像是一朵任人裝點的花,被撒上粼粼金粉,各色寶石表面折射出的耀眼光彩,都奪不過那張未施粉黛的臉上獨絕驚世的美。
隻需投來一瞥,便叫人迷失在那雙沉靜眼眸裡了。
阮燭枝聽見開門聲,就看見換上黑色西裝的賀擇站在門口,也不進來,一言不發地盯着他。
阮燭枝懶得理會,轉回頭去,對上鏡中的自己。
被拾掇一番後,真是從頭到腳的講究。現在叫人來看,誰也不會想到,這名少年長在貧民窟,自小在那個混亂之地野蠻求生。
不僅是因為昂貴的服飾,生來不俗的外貌,更多的是因為那身淡然自若的氣度。
賀擇有時會生出些許困惑。少年明明那樣愛财,但把豪車豪宅奢侈品擺放到他面前時,卻沒辦法從那雙漂亮的眼睛裡尋到貪欲。就像現在,隻是輕飄飄地掃過,仿佛那些意義名貴的東西,和路邊的野草沒多少區别,并不具備賦予的價值。
但他又的确會為了錢财妥協、假裝、渴求他的愛。
他愛錢嗎?
還是在追逐别的東西?
被淹沒在金錢之下的東西。
“不走嗎?”
阮燭枝到了賀擇面前,男人站在中間擋住了出門的路,卻不讓開,仍直勾勾地看他。
賀擇勾唇,眸中幽幽深海泛起笑意。他伸出手去牽住少年。
“走吧。”
……
訂婚宴定在城中心的一家大酒店。
就算是從賀擇買下他那天開始算,也沒多少籌備時間。但重金之下效率和質量确實很有保障。時間到了,阮燭枝從休息室走出,下樓,居高臨下。
能一覽無餘地看見樓下裝飾夢幻華麗的宴廳,還有那些穿着禮服的男女。
若繪成一幅畫,必是一幅峻宇雕牆、紙醉金迷之景。
樓下的人正仰頭往上望。
在數不清的目光裡,阮燭枝仍能感受到混雜在其中的……
他轉眸瞥去,與一位身穿暗綠色西裝的年輕男人對上視線。
陌生的面孔。
熟悉的,粘黏的眸中暗色。
阮燭枝神色不變地收回視線。
不認識。
又是一個變态。
直到快要踏下最後一個台階,莫名安靜得過分的空間裡,碎裂聲乍破。衆人紛紛回神,有的開始招呼起要找醫生,有的則漠不關心地回轉頭往這邊迎來,一看就是想要與賀擇搭上話。
他們圍着賀擇移動,眼睛時而往一旁的少年身上瞟,又落到兩人交握相牽的手上。
這位難道就是賀董的未婚妻?
...男的?!?
衆人心裡怎麼嘀咕不清楚,面上倒全是恭賀喜色,一個勁兒地說般配,祝長長久久。
隻要心中在意,不免喜聞吉祥話。賀擇聽得眉眼舒展,臉上溫和笑意更甚。
于是衆人捧得更起勁兒了。
還有人打算曲線救國,用各種好詞往阮燭枝身上誇。
阮燭枝笑笑,張口便是:“你們好吵啊。”
語調輕緩,說的話卻刺人心窩。
周圍一靜,衆人臉上的笑容變得有些勉強。
但明眼人都能看出賀擇對少年的在意,聽見這話也是一副縱容姿态。
賀董都不介意誰敢介意?
于是笑容又變了回去,衆人都很好脾氣的樣子,不僅不生氣,還認下、道歉,再識趣些便閉上嘴退了出去。
離得遠,慢了一步被擋在人群後的王西發現有人離開,前方空了。立刻把握機會往前去,一下子湊到少年身旁。
他眸色幽晦地看着少年,瘦長的脖頸折下,低着頭問:“不知道...賀夫人是哪家的少爺?”
“總感覺眼熟,或許我們在哪兒見過。”
“……”
賀擇轉來的目光微冷。
周圍人面面相觑。
這個問題之前沒人問。不是沒想到,而是不敢問。
畢竟R城上層圈子就那麼大,長成這樣的美人就算沒當面見過,也不可能沒聽說過。但事實就是,在此之前根本沒聽過有這麼一号人。
那就隻能是外城的,甚至...或許有更不體面的出身。
賀擇不提,他們也不會主動去問。
不然,萬一恰恰就問到了痛點上,惹得少年和賀擇不痛快,那就糟糕了。
現在突然冒出個人頭鐵,衆人心都提起來了,同時豎起了耳朵。
不敢自己蹚雷,但好奇心還是有的嘛。
阮燭枝仔細打量了眼王西,沒提身份的事,還是那個判斷:“我不記得有見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