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婦人道,“我見小娘子一人辛苦,喚我兒前來幫襯一二。兒,去幫姑娘推車!”
那男人動作有些拘禁,眼神還時不時地看向蕭同裳。
這番扭捏姿态,難不成對方見她孤身一人搬過來,起了些拉鴛鴦的心思?
得早點讓這二人知難而退才好。
“我代亡夫多謝大娘的好意”,蕭同裳向婦人福了福身,道,“隻是我正在為夫君守喪,居所不方便外男進入,還請大娘諒解。”
大緒朝自古以來重視禮法,世人對于願意為了夫家守節而不改嫁的女子,是有幾分敬重的。
果然,對面二人同時愣在了原地。
但隻一會的功夫,兩人就反應了過來。婦人作出了一副悲情姿态,“可憐的姑娘。”
男人仍舊愣着頭往前走。
蕭同裳感到煩躁,她架起推車,思索着要不要用推車直接撞過去。
隻是如果這麼做的話,難免會招來街上巡邏的衙役。
雖不知衙役為何事巡邏,但城中如此陣仗,想必事态不小。若是被當街抓捕,難免被扭送至官府,是否會被無辜卷進大案也未可知。
金陵知府是當今敬娴貴妃的兄長,早先時候是當朝皇帝在王府時的幕僚,有從龍之功,與蕭同裳幼時曾見過一面。此人心機深沉,素來多疑。
蕭同裳此來金陵有要事,不想冒這不必要的風險。
轉念的功夫,她僵在了原地。
那婦人見狀,竟露出了得逞的神情,“兒,還不快去?”
男人伸出手走了過來,蕭同裳直覺頭皮發寒,下意識躲開。
她閃過身去,“既如此,多謝二位的好意,我這就開門。”
果然,婦人瞬間變了臉色,
蕭同裳不動聲色地在門上叩了兩下,解開門鎖,将門推開。
門内的裴竹月很快就認清了自己已經變成了一條狗的事實。
或許是因為昨日在客棧裡偶遇了一條受傷的幼犬,才讓他做了這般荒誕離奇的怪夢。
但那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此時正在跟一頭傻驢大眼瞪小眼。
你老盯着我幹什麼?
“嗷嗷嗷嗷嗷?”
“啊呃~”
簡直就是對牛彈琴。
很快,它們都聽到了門外的動靜。
一驢一狗四目對視,雙雙安靜了下來。
驢大将聽到蕭同裳的暗示,如脫缰的野馬一般沖了出去,直直将二人撞翻在地。
那男子身強體壯,很快翻身站了起來。他惱羞成怒,一手控住驢大将的缰繩,另一隻手掄圓了胳膊向蕭同裳的臉上打來。
驢大将在一旁掙紮亂叫,蕭同裳的手摸到了腰間。
她看準時機,抽出匕首,快速割斷男人手中的缰繩。驢大将脫了控制,前蹄高高揚起,一腳将再次男人踹翻在地。
裴竹月遠遠看見婦人背後握着一把剪刀,想要趁少女不備之時攻擊過去。
他下意識地從屋内沖了出去。
一頭怒吼着的“惡犬”從蕭同裳的裙擺擦過,吓了她一跳。
她低頭一看,正是那條腿上綁着繃帶的黃狗。
它目露兇狠地半身趴伏在地,露出尖銳的獠牙,從腹腔裡發出低吼。
婦人原本被惡犬吓得驚聲尖叫,此時見隻是一條負傷的幼犬,反倒輕蔑地笑了起來。
“我當是什麼。”她從地上爬起來,欺負蕭同裳一介弱勢女流,“姑娘,怪就怪你來錯了時候,誰不知道如今的金陵城人人自危,偏你敢這樣堂而皇之不加遮掩的出門。”
“既如此,不如成全了我!”
說着,她撕打了上來,将蕭同裳震驚得連連後退。
黃狗并未讓婦人近身,它撲咬了過去,頓時咬得她哇哇亂叫,高聲大喊,“我兒,還不快過來?絞了這潑婦的頭發!”
短短幾句話的功夫,蕭同裳的腦門子上就被扣了一盆名為“潑婦”的髒水。
她對着這不講道理的母子倆,深深地歎了口氣。
隻見男人從母親手裡接過一把剪刀,試圖沖上來抓住蕭同裳的頭發。
蕭同裳閃身躲避的功夫,一腳踹在男人手腕上。手腕咔嚓一聲,剪刀應聲落地,發出一聲脆響。
男人捂着手腕痛嚎,蕭同裳單手掐住男人的脖頸,厲聲問到;
“為何要絞我頭發,說!”
“來人啊!救命啊!寡婦當街殺人呐!”婦人躺在地上大喊。
驢大将一腳踹上去,竟也“啊呃啊呃”地高聲亂叫,活生生将婦人的叫喊蓋了過去。
它在裴竹月耳邊,吵得裴竹月耳朵都快聾了,又不能分出口來罵它,隻能默默地先将這筆賬記下來。
巡街的衙役不得不被驚動了過來。
蕭同裳聽見腳步聲,迅速松開了手中的力道。男人趁此機會,反手将蕭同裳壓制住。
“住手!”為首的衙役高聲喝止,“何人敢在大街鬧事!”
他一揮手,兩名帶刀衙役沖了過來,将男人押了起來。躺在地上的婦人也被一名衙役扶了起來。黃狗終于松了口,趴在一邊大口地喘着粗氣。它的嘴上都是鮮血,地上還有碎牙,後腿上的傷口也被撕開了,汩汩冒血。
“大老爺!都怪這潑婦!”婦人一把抱住為首衙役的大腿,聲淚泣下,“你要為民婦做主啊!”
衙役頭子環視一周,見大豆散落一地,弱的弱,傷的傷。女子一襲素衣,身姿單薄,低眉順眼地站在一旁,似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反倒這老婦的叫罵聲中氣十足,被壓住的男人更是怒眼橫視,頭上還.....
衙役頭子瞳孔放大,臉色頓時難看了起來。
“立刻押回府衙!”
片刻功夫,二人就被押走。衙役頭子見蕭同裳是外來人,特意留下來,對着她囑咐了幾句少出門之類的話,很快也跟着離開。
蕭同裳連連稱是,點頭間無意發現前方拐角處露出了一個熟悉的藍色衣角。
她眼眸一轉,淺笑了一聲,高聲到:
“這位仁兄,戲也看夠了,不如前來幫個忙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