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嗷嗷嗷!”
舞樂聲過于嘈雜,蕭同裳隐約聽到了兩聲哼哼,似是幼犬的聲音,但很快消失不見。
“多謝諸位賞臉奴家的桃花宴。”
曲盡舞停,小桃雪翩然落到台前,施然行禮。候在一旁的舞妓魚貫上台,手裡端着蓋着紅布的托盤。為首舞妓呈上來的托盤上放着一隻鑲嵌着紅綠色寶石的黃金酒杯,小桃雪伸出削蔥般的玉指輕輕點在寶石上,旋即将酒杯舉了起來。
“在座的各位貴族公子、江湖俠客,奴家敬你們一杯!”說罷将酒杯送入唇中,一飲而盡。
“好!”一些人站了起來,豪爽地舉起桌上的酒杯,也跟随小桃雪一飲而盡。
對面閣樓,正對着看台的雅座上坐着一個穿着黑色鬥篷的男人,對方用兜帽将整個頭遮掩住。小桃雪敬酒時,他紋絲不動地端坐着,甚至沒有端起手邊的酒杯。
蕭同裳悄悄盯着他,此人定有貓膩。
對方似乎察覺了她的視線,眼神探究地看了過來。蕭同裳頓時覺得後頸寒毛倒立,如同被鷹隼盯住打量的獵物。
她暗呼不妙,立刻蹲下身來,假裝整理攤位。
小桃雪見衆人杯酒飲盡,婉然一笑,細着嗓音說到,“如往年一樣,今年也必不能讓諸位白來一趟,隻不過....”
小桃雪停頓了一下,環視四周,繼續道,“今日的規則要變上一變。”
她伸手在身側拍了兩下,桃紅的細紗衣袖從手腕滑落下來,露出兩節藕臂,手臂上锢着金色的臂钏,更襯得手臂纖細、潔白動人,看得台下眼睛都直了。
舞妓們聽聲而動,腰肢輕扭、步伐靈動,作出了各種驚奇曼妙的姿勢,而手上的托盤竟然依舊穩穩地端着。
“今年的規則很簡單——請大家猜上一猜,奴家今早,吃的是什麼?”
她走到看台的一側,伸手指向後方,“答案就在此處。”
舞妓聞言紛紛掀開了手中托盤上的紅布,有蟹粉酥、桂花茶餅、蜜糖糕、乳糕這類各式各樣的糕餅,還有五色馄饨、銀絲面條、金絲耳燕窩粥這類的湯食,足足有十好幾種,雕盤绮食,甚為誘人。
“各位公子可将答案悄悄告知身邊的丫頭,半炷香内猜中答案的,無論是誰,皆可成為我的入幕之賓。”
小厮端來一個香爐,放到看台正前方的一張供桌上。
話音剛落,在場一片嘩然,就連蕭同裳聽了都愣了一下。
青樓的妓子們曆來分三六九等,雖都是苦命人,但待遇天差地别。而之所以待遇有差,也是為了賣個好價錢,鸨母從不做虧本買賣。像桃仙娘子這種,是最上等,雅中之雅,專門接待達官貴人,整個金陵隻此一号人物,身價萬金。尋常人即便是傾家蕩産也不夠觀其一舞,更不要說這數年來,隻有摘得仙子芳心的寥寥數人才有資格與其共坐。
三月江南,桃花盛會,許多人慕名前來,賞花飲酒,再看美人傾世一舞,夠那些附庸風雅的文人騷客們吹噓好幾年。
往年桃花宴,多以飲酒作詩為樂,若是得了娘子歡心,她便再舞一曲,若是作得詩中魁首,她便許諾與對方同遊。此等清雅之事,可謂是讓雙方都賺足了名頭。
小桃雪今日如此,無疑是自身與這宴會都拉低了一大檔次,落了凡塵俗套。
别說有些攜才子慕名而來的權貴公子大感晦氣,饒是春仙樓那嗜财如命鸨母聽了都眉頭直皺。
轉眼間香燃去了一大截,賓客們将答案寫在紙張上,遞給等候一旁的丫頭。
小桃雪看着台下神态各異的衆人,嘴角露出一抹嘲諷。
她的眼睛時不時看向前方的角落,那裡有一道暗門通往樓外,丫頭仆役們端着茶水器具來來往往。
蕭同裳看不見小桃雪的神态,她聽到“規則”之後,覺得有一絲怪異,下意識放平了扁擔,用白布将竹筐緊緊遮蓋住。
對面的鬥篷男子原本無動于衷,這時竟然吩咐小厮拿來筆墨,在春仙樓提供的紙張上寫了兩行字。
“時間到!”候在香爐旁的小厮高聲道。
丫頭們從賓客區退出來,聚集到台下。稍年長的把答案收集到一起,遞到台上。小桃雪伸手接過這沓紙張,看一張、扔一張,珍貴的雪金紙如同雪片一般飛了滿地。
台下賓客又起了一陣騷動。
“煙花地,銷金窟,陸某算是有了見識。”一位穿着華服的公子高聲調侃,“不知娘子是否有了結論,也好早些解了在下思慕之渴。”
“對啊娘子,莫不是在拿我們開涮,今日都空歡喜一場吧!”
“噓!”小桃雪伸出染着蔻丹的手指置于唇前,示意衆人安靜下來,“各位公子别急,且往下看。”
她拿起最後一張紙,紙上所寫的内容讓她一愣。
“看來今日勝負已定”,小桃雪朱唇輕啟,“恭喜雪香閣的這位公子。”
幾乎是同一時刻,蕭同裳感覺對面那道目光更加熾熱,幾乎要将她射穿。她立刻背過身來,深呼吸一口氣,悄悄握緊了身旁的扁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