碗碎得隻剩下一個底,裴竹月趴在地上舔食。
蕭同裳趕到的時候,确認了三次,死活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裴公子”,她道,“再好吃,也不是這個吃法吧?”
謝問素睡眼惺忪地過來:“跑得咚咚咚咚的,出什麼事了?”
蕭同裳頓時覺得面子上十分挂不住。
她上前去把裴竹月扶起來。此人看上去瘦弱,實則一身的牛勁,頭也不擡地将蕭同裳拱開。
蕭同裳有些惱火:“嗯?”
眼前的人這才停了下來,轉過身,依舊蹲在地上,眼睛亮晶晶地看向蕭同裳。
一股不妙感騰空升起。
“喂!你沒事吧?”蕭同裳蹲了下來,舉起手在裴竹月眼前晃。
裴竹月的眼睛跟着她的手轉了幾圈,最後竟然把頭伸了過來,蹭在蕭同裳的掌心裡。
掌心接觸到絲綢一般光滑冰涼的頭發質感,她騰得一下彈開,震驚:“你是狗嗎?”
裴竹月咧開嘴巴,開心地點了點頭。
蕭同裳與謝問素四目相對,皆目瞪口呆。
。
“阿姐,可有頭緒?”
蕭同裳與謝問素并排坐在木床上,裴竹月蹲在地上,蕭同裳扯過他的手臂,遞給謝問素号脈。裴竹月扭捏抗拒,被蕭同裳一眼瞪過去,老實了,乖乖把頭擱在蕭同裳的膝蓋上。
“脈裡似有一些陳年舊疾,但與裴公子的症狀對不上。”謝問素搖頭,看向眨巴着雙眼的裴竹月,有些難以啟齒,兩番欲言又止又,對着蕭同裳道,“阿裳,你與裴公子是何關系我管不着,但是從脈象上看,裴公子已經接近油盡燈枯,他可有跟你提起過?”
油盡燈枯...
蕭同裳早就察覺了裴竹月身體不好,但尚且沒有将這四個字與他聯系起來,乍一聽,心尖顫了顫:“阿姐你說什麼呢?我與裴公子隻是萍水相逢,在醫聖谷裡互相利用的關系罷了。”
謝問素了然地點點頭:“既然如此,夜已深,孤男寡女共處一室有違禮數,我們出去吧?明日再找機會去給裴公子找點對症的藥來。”
“等、等會”,蕭同裳手往後縮了縮,對着謝問素谄笑道,“阿姐,你先去休息吧。你看他現在這個樣子,傻子似的,我還是在這裡看着比較好,免得又給我們添什麼亂子。”
她說着說着點了點頭,覺得自己甚為有理。
謝問素挑眉,看了蕭同裳幾秒,獨自離開了。
蕭同裳長舒一口氣。
“你發的什麼癫?”謝問素走後,蕭同裳把裴竹月的下巴捏起來,湊近,盯着他說到,“你當我不知道?智絕江湖的竹月公子耍着我玩了七日,我都沒有拆穿你。現在裝瘋賣傻又來接近我阿姐,什麼目的?”
裴竹月的表情十分無辜,一雙眼睛濕潤地盯着蕭同裳,随後把頭低了下來,去舔蕭同裳的手背。
“啪!”蕭同裳下意識地一巴掌扇在了裴竹月臉上。
裴竹月垂頭喪氣地蹲在地上,很是委屈。
蕭同裳回過神來,摩挲着微微發紅的手指,忽然有些過意不去。
“我說...”半晌,蕭同裳蹲下身來,“你當真傻了?”
裴竹月一見蕭同裳蹲下來,兩隻爪子就扒拉了上來,連連點頭。
右邊臉頰還紅着,無辜的樣子惹人憐愛。
蕭同裳閉眼,事情忽然變得棘手了起來。
她既然能覺察出孟方溪對她是有意接近利用,自然也能看出裴竹月與他不過是一丘之貉。隻不過她與孟氏一族雖接觸不多,卻對她們二十年前的舊賬早有耳聞,且孟氏家主與萬嫣靈有私交,于情于理,陪那小子玩一玩無妨。
可裴竹月,江湖上隻有一個竹月公子的名号,和他那江湖上秘傳的最大情報組織月下閣一樣,神龍見首不見尾。此人既出名又無名,出名在,幾乎所有有名有姓的江湖世家都從他手上買過消息,無名在,你若是随手抓一個遊俠問他裴竹月是誰,此人多半是回答不上來的。
總之,是一個難纏的人物。
這才是最讓蕭同裳頭疼的地方。
她混迹江湖三年,自然不會沒聽說過竹月公子,也不可能看不出對方接近她是别有用心。如她這般走南闖北做生意讨生活的,最不怕的就是别人對她别有用心。别有用心,那便是有利可圖,捕魚還得先放餌料,她不介意陪對方過家家。
況且裴竹月與孟方溪那愣頭青不一樣,也算救了她幾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