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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黎悠悠轉醒,宿醉後的腦袋似被重錘敲打過,發絲淩亂的散在枕畔。
她擡手揉着脹痛的太陽穴,眉頭微蹙,幹涸的嘴唇泛白。
“醒了?”
身旁有人輾轉過身,聲音輕且柔地問:“要喝水嗎?”
書黎啞着嗓子點頭,有點想不清昨夜是如何回的家。
很快,身後的人輕掀起被子,起身後又将被角細掖好,她感覺到旁邊床鋪由微微凹陷到回彈狀态。
整個過程安靜又輕緩。
眼皮挂着沉重的倦意,似乎陷入淺眠。
再睜眼,他已經端着恒溫杯進來了,然後輕放在床頭櫃上,暖黃色的吊燈被打開,爐火般的光線裹挾屋内的一切。
書黎以肘撐床,坐起身來,他自然而然地拉過枕頭,靠在她身後。
他遞來水杯,身上的睡衣松松垮垮穿着,領口仿佛一道随性勾勒的低弧。
燈光昏黃,灑落在他臉上,眼眸微微下垂,烏黑瞳仁仿佛被一層薄紗輕裹。
有種難以言說的渴望,那欲念似墨汁滴入清水,想讓人去探個究竟。
她輕抿一口水,清涼的液體緩緩淌過,沿着喉管蜿蜒而下,幹涸的嗓子重歸潤澤。
“我……”書黎放下杯子,聲音因為宿醉略顯沙啞,還有些小緊張,“昨晚喝得有些多了,記憶出現空白。”
“我不太記得昨晚說過的話,或者做過的事,如果有冒犯的話,那應該不是我的本意。”
陳嘉文看了眼她輕扣杯壁的手指,緩緩說:“你昨晚喝醉了,我就把你帶回來了。”
書黎心裡繃緊的琴弦乍松開去,然後就聽到陳嘉文的話頭急轉了個彎。
“要說你說過什麼話,那還真有,”陳嘉文笑意從嘴角綻出,“你要求我喊你的名字,一遍又一遍地,你說讓我不要忘記你。”
聽他說話,低吟淺唱的語調,嗓音的平仄間有無形的手,向她輕勾着指尖。
“我應該不會說這些無聊的話吧。”書黎看似神色自若的側過臉,耳垂先熟透。
陳嘉文見好就收:“好了,不逗你了。”
他說:“你睡得很好,也沒有說夢話,很難得的一場安穩覺。”
“我給你煮了粥,還熱着,要喝嗎?”
書黎身子後仰,把先前的尴尬拉開些距離:“這麼早還麻煩你做這些……謝謝。”
陳嘉文目光移向别處:“嗯,我早起習慣了,順手就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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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洗漱間,亮起的燈光瞬間盈滿空間。
書黎目光随意一瞥,一對嶄新的牙刷和牙刷杯闖入眼簾,牙刷柔白細密的刷毛根根挺立,在燈光下泛着潔淨的光。
她微頓了下,擡手取過牙膏,修長手指輕捏管身,白色的牙膏橫卧在刷毛間。
攥緊牙刷,手臂沉穩發力,刷毛摩挲着牙齒,泡沫在齒間蔓延。
鏡中的人,面龐還有未散盡的困意。
身後的置物架上,嶄新的洗臉巾規規矩矩的挂在上面,緊挨着她的,巾面蓬松而柔軟,泛着暖暖的光澤。
發現意外刷新的新物件,就像平淡日子裡悄然埋下的彩蛋。
長睫毛感受到情緒的波瀾,睫毛如琴弦般輕顫了下,她低頭哂然。
……
“你要出門了嗎?”島台上,還在添粥的陳嘉文看到書黎抽了張紙巾,正在擦去嘴角的粥漬。
“嗯,我要去上班了,”書黎瞥了眼手機時間,又擡眼看他,“你自己一個人在家沒問題吧?”
“你這是在擔心我嗎?”陳嘉文放下碗,手掌穩穩托住側臉,“我又不是小孩子了,能照顧好自己。”
笑意明亮的眼睛,連同着窗外明晃晃的日光,直勾人心。
書黎支吾其詞:“我又不在擔心你,我隻是随口問問。”
“哦?”他盯着眼睛看,似要看穿,“那你為什麼一副很緊張的模樣。”
“我沒有緊張。”書黎不自然地别過頭,輕咳一聲,“隻是怕你在家出現意外,到時候還要我來收拾爛攤子。”
陳嘉文打wink:“我就知道姐姐還是在乎我的,我會乖乖等你回來的。”
他好像總會在某些事上無師自通,例如向她撒嬌。
……
踩點到工位,書黎面對着電腦屏幕專注工作。總體及路線冊意見下發到微信工作群,她看了下文檔,提的有關意見還是格式上的,需要再次按模闆修改提供給總體。
關于她的調崗降薪通知,是下午收到的。
連續發了三份通知,一個警告通知,一個嚴重警告通知,一個調崗降薪通知,還有厚厚的一沓集團規章制度,打印的是關于員工日常行為規範部分。
有個新材料的講座,書黎中午抽空去聽了聽,回到工位時就看到下發的紙質通告。
她拿起桌面上的通知,紙張很薄,發出輕微摩挲的沙沙聲。
冷白的日光燈靜默傾灑,睫羽在眼睑打下淡淡陰影,書黎眸光聚焦于紙面,神色凝固,似要将那行行句句刻進心間。辦公室是開放的一整層區域,周遭的鍵盤聲、同事間談話聲、有意無意地視線被這垂眸隔絕在外。
指尖攥住通告紙,她身形陡然一轉,高跟鞋敲在地面上,聲聲清晰。
灰色OL套裝裙擺随之輕揚,細腰帶拉高腰線,短上衣,脊背挺直。
單層玻璃做阻斷,内置雙層可控制的百葉窗,此時裡面應該是在招待人,看不清辦公室裡面的情形。
走到所長辦公室門口,書黎沒有敲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