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微明,陸瓊便到院子收好曬幹的夏枯草,裝了足足有兩筐,擱到牆角放好,轉身便去竈房起火燒飯。
早食吃的是稀粥,她還順手帶上幾個雞蛋在路上吃,畢竟牛車慢,要不是帶着東西她就走路去了。
進城的車不少,一趟共要付十文,陸瓊也爽快給了,倒是陸萱心疼錢。
陸瓊見狀安慰她:“這錢是必須要花的,省不了,日後進城擺攤了還不是天天要花二十文。”
不說這話還好,一解釋陸萱更心疼,想到每日要花錢在路上,她就難受。
沿着鄉道行駛一段路便見到高高城牆。南熏門被圍得水洩不通,車夫把牛車停在城外等人來卸貨,她們也從車上跳下來。
陸瓊也是這回出門才知道,百姓跨州過府要去官府申請“公驗”,商□□送貨物還需交稅,像她們這種普通百姓,則可以随意進出外城,也怪不得人人都說進城好。
随後她們也加入過城門的隊伍,守門管例行檢查,陸瓊向他解釋進城目的并給“過稅”,便可通過城門。
陸瓊自知是見過世面的,但在上元村待久了,來到汴京還是被這繁華盛景驚豔到。
陸萱就更不用說,眼睛瞪大,臉上寫滿了震撼二字,說話都不利索:“阿姐,這也太大了……這屋子好高,那座橋都比我們家院子寬。”
她這話可不誇張,這橋上兩邊擺滿了攤位,中間還留着寬敞的大道,就是車隊通行也能暢通無阻。
汴京人口稠密,水運便利,手工業和農業高度發達,城内商作也數不勝數,果子行、紗行、書行、鋪翠作、漆作、香料行……
各式各樣的攤位也聚了不少人,若不是還要賣藥材,陸瓊也想停下去湊熱鬧。
到了北巷便見着氣派的建築,外頭金楠木高門上挂了大牌匾,用大漆描繪出“濟世堂”三個大字。
與外觀不同内裡簡潔隽秀,入門便能聞到一股濃郁草藥香,安放着紫檀木雕花長櫃,身穿青衣的學徒正在撥弄算盤記錄賬本,郎中則坐在右方診桌前為患者把脈。
“右寸細而無力,肺經氣分太虛……”
陸瓊徑直走向學徒,問他夏枯草價錢如何。
學徒放下手中的筆,走過來撥弄筐裡的夏枯草,拿出一根看成色:“小娘子,今兒這夏枯草瞧着真不錯,能多給一成。”
最終濟世堂的學徒給了十一文一斤的價錢。陸瓊背的竹筐裡差不多有八斤,陸萱那筐也有六斤多,一共賣了一百六十五文。
并不算多,畢竟汴京人一日收入便有近百文,而她們這些藥就采了好幾日,不過也算是有了擺攤的起步資金。
這麼想着,她心裡也有些美,說不準盤鋪子的事很快也能有着落。
城内最受歡迎的熟水是紫蘇飲,就算是新來擺攤也能有不少食客光顧,畢竟夏日飲紫蘇可是潮流,若是味道好那還能留住不少客人。
陸瓊也打算先賣紫蘇飲,紫蘇山腳下有現成的,能省不少錢,其餘的糖霜、甘草、陳皮、香橼就得到店鋪裡買,正好今兒到汴京一并買了。
出了濟世堂,她還跟人打聽價錢低的藥鋪,把剩下的錢袋藏到裡衣,便跟着陸萱穿梭在巷子裡。
這藥鋪偏小還夾在兩間成衣鋪中,老舊的木式牌匾寫着“杏林藥鋪”,内裡隻設有一個台櫃,老人家坐在其間手裡捧着本書,銀眉鶴發,精神矍铄。
見人來了,神氣得很,頭也不擡一下。
陸瓊以為他是聽不見:“勞煩老人家稱四兩陳皮、六兩甘草。”
一兩陳皮一兩金,越老越值錢。不過她隻買普通陳皮,一兩不過三文錢,甘草也隻要一文錢。藥鋪平時收藥都是成斤成斤收,除去加工費還能賺不少。
老叟這才放下書來,到藥櫃娴熟拉出一抽屜,左手抓了幾把泛黑陳皮到戥子稱,講究快準狠,一抓便是四兩,不多不少。
陸瓊心裡連連贊歎,還沒看清呢這藥就抓好了,老人家這功底也太好了,沒個十幾年肯定摸不到功夫。
他抽出兩張藥紙疊放在桌上,陳皮都倒在上頭,撂成方形,拉住藥紙一角向上折,左邊的角也往右疊,往下一抽成了漏鬥狀,很快就折成藥包。
甘草也如法炮制,最後用細麻繩綁好,都擺在一起:“二十文。”
這是附上了藥紙錢、麻繩錢,陸瓊不由得搖頭,汴京處處都要花錢,也隻能忍痛掏出錢袋。
朱雀門往西通向新門瓦子,過龍津橋便是街巷中心,雖比不得位居全城中心的州橋夜市,如今也是人滿為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