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沒來得及盤點賬本,今兒陸瓊便早早來到陸記,翻開賬本,發覺近來好似掙了不少?
“七月十二,酥山二十六份……八月初二,酥山二十份,楊梅渴水三十份……八月十七,酥山兩份,粥點二十份……”
近來酥山、冷元子還有一系列渴水賣得愈加少,反倒是粥飲賣出許多。
還沒仔細想,便聽見“哐”一聲,回頭見是楊姐兒把切過肉的竹刀收起來,換一把洗淨的刀來切胡瓜。
先前便跟她提過,切肉食的刀具應當跟素食的分開,當初楊姐兒還不理解,覺得麻煩,好幾回還忘了。
看起來如今也習慣了,見她終于把自己的話聽進去,陸瓊也覺得欣慰。
賬本還攤開在眼前,她把手撐在下巴處,指尖也跟着一點一點敲打着臉頰。
雇的幫廚還在,也沒有叫他們提前走,畢竟是花了錢的。不說手藝如何,至少叫她們不那般累了。
可現在面臨新問題,天冷有什麼應景的吃食?
凡是要用冰的都從菜品裡取消了,如今也該添新樣式了,還得是吃了便叫人覺得暖和的。
正想着,孟升便徑直走來,指節敲敲木櫃闆:“陸掌櫃,來一份雞絲肉粥!”
陸瓊被這一聲拉回現實,合上賬本,才笑着招徕:“近來可是太忙了,自打乞巧過後,就再也沒見過。”
孟升撓撓頭,高大的人也有了嬌羞樣,黝黑的皮膚透出一點紅,樂呵呵:“有事耽誤了……”
看這模樣,是有喜事?
“好。”陸瓊也不打趣人,轉身跟金娘說一聲,便把孟升帶到靠後門的桌子。
桌上還有些未擦幹的油漬,許是幫工偷懶了。
趁孟升沒注意到,陸瓊先撤下腰間的布,迅速一擦,随後若無其事收在手裡:“可要上新茶?”
孟升擺擺手,仰頭大笑,聲音沉悶如滾雷碾過胸膛:“不要茶,這種天得喝酒才盡興!”
陸瓊便應他要求熱了一壺梅子酒,店裡的酒都不烈,隻要克制些,小酌幾杯也不會醉。
等店裡人更多,陸瓊觀察發覺,點粥食的意外多,這叫她想到後世的“粥底火鍋”,若是能搬到陸記來,也不知受衆如何?
幹脆去訂做幾個“火鍋”試試。
從前的人吃火鍋所用的鍋主要是用青銅制成的,多為貴族使用。
等到漢代與唐代,陶土以及瓷土燒制而成的陶瓷鍋更受歡迎,價格更低,平民百姓也能享用起,到了宋朝便更不用說。
陸瓊趁着閉店,打算尋人訂做兩個,本以為要費些時日,未曾想已有現成的,不愧是走進市井小民的吃法。
掌櫃指着一批陶瓷鍋,細細道來:“這出自耀州耀,雖比不得汝窯,卻也是尋常人家用得起的好物,畢竟咱也不能跟官家比啊。”
陸瓊點頭,伸出手貼到鍋壁上,摩挲幾下,外壁光滑。
像掌櫃說的汝窯,也隻有皇室能用,還不準民間仿制,外頭買的,不是假的便是要掉腦袋的。别的還有定窯、龍泉窯,不過都是文人士大夫在用,樣式文雅,放在她店裡畫風不搭。如此下來便隻有這耀州窯的合适。
最後先買下兩個,陸瓊跟掌櫃付好定金,便說好第二日托人送到陸記來。
這一條街離州橋有些遠,更靠近虹橋,亦是商鋪林立,因着離城門近,客棧也更多。
陸瓊沿着街巷走,轉角便在一家客棧遇見裴玉,真的帶了一位學徒幫手。
許是幫客棧打了幾套木具,樣式繁雜,比以往的都要精緻,且客棧的小厮也出來幫忙,幾人小心翼翼,生怕磕到碰到了凳腿桌腳。
裴丫也帶在身旁,也不哭不鬧,手裡抓着一塊梨花膏,時不時嘬一口,黏在手心了,便直接舔幹淨。
有些乖,比小時候的陸萱乖多了。
裴玉剛搬完一趟,出了一身汗,怕裴丫覺得無聊,便在她前面蹲下,替她挽起貼在嘴角的碎發,點了點她鼻子笑她是隻小花貓。
“怎麼吃得滿臉都是糖漬,黏糊糊的。”
裴丫隻會笑,雙眼彎起來像小月牙,把剩下的半塊沾滿口水的梨花膏遞到裴玉嘴邊:“咯咯,糖……”
都是口水,還泛着光,裴玉下不去嘴,身子不自覺往後仰,推開裴丫的手,才遲疑道:“我不餓,你把剩下的都吃光,就帶你去吃上回的角子。”
聽到他不吃,裴丫也沒失落,一口塞在嘴裡,這突然的舉動把裴玉都吓壞了。
“小心些,别噎到了……”裴玉剩下的話都堵在嘴裡,因為裴丫很快便把糖嚼幹淨了。
他不懂,還是說孩童的牙口都這般好?
裴丫吃完梨花膏,還張大嘴給他檢查,随後用黏糊糊的手拽了拽裴玉的衣擺。
裴玉也不在意弄髒了衣裳,對上她眼睛,輕聲問:“怎麼了?丫丫。”
裴丫手指還拽着他衣裳,糾結了一小會兒,才慢吞吞道:“角子,給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