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雪之後,大雪也如約而至,離冬至還有些時日,汴河卻早已結了一層厚冰,官府立馬派淩人立于其間,指揮采冰人采冰。
為保證冰的純淨,便在汴河上遊圍了一條界,防止百姓誤入,陸萱便拉着魏盼在岸邊觀看,她還是頭一回見采冰。
魏盼呵着冷氣:“若是我們也能采冰,就能做冰酥……明明夏日的汴水是随便用的,怎麼結冰了就要錢了?”
陸萱知道她說的是夏天的冰,價錢确實高,不過也有幾分道理,畢竟淩人要俸祿,采冰也要人力物力,而冰販子也要掙錢,。
不遠處采冰人用冰鎬鑿開冰面,長鋸切割冰塊,待冰浮起來,其餘人便用鈎叉将冰塊撬起,順着水流拖向岸邊。
魏盼便指着汴河道:“不談久遠的事,就眼前的冰也不準我們采,還圍起來。我自己采,也不叫他們幫忙,怎麼連這也不許?”
陸萱也不知如何争論此事,想了很久也沒想出個所以然。
汴河在浩浩蕩蕩地采冰,這頭陸瓊也在自家地裡忙着拔蘿蔔,她等了好些時日,如今終于成熟了。
從地裡拔出一根蘿蔔,扯下頭頂的葉子,拍走表皮的泥,陸瓊才滿意地欣賞着:“這根不錯,白白胖胖,頭頂圓潤,下邊尖兒也肥,是個好蘿蔔……”
蘿蔔有多種做法,炒、炖、鹽腌、醋腌……陸瓊打算做醋腌蘿蔔,酸甜可口,還脆!
今日總共收了五六十根蘿蔔,算是大豐收!井也結了一層冰,要點火才能打上水來,待蘿蔔洗淨後削皮、切塊,倒進大陶甕裡,加醋、鹽、花椒,最後封上。
好在腌蘿蔔比腌菜快,過幾日便能吃。
去陸記時,還提了一桶活蟹,全是剛從市集跟人來的,花了大價錢!
見桶裡活蟹還在舞弄着鉗子,楊姐兒唉喲一聲:“天冷的活蟹就是更貴,瞧着模樣,怕是快不行了,得趕緊用酒糟封了……”
她們早托人提前買好酒糟,是活蟹一半的量,陸瓊都給端出來備用,跟黃酒一塊下鍋煮,加鹽、糖、花椒,先開文火煮,這酒香便飄到整個屋子都是。
食客正等着上菜,先問到這酒香,便好奇問一嘴:“陸掌櫃又在搗鼓什麼吃的?”
“做糟蟹呢,選的都是雌蟹,還是活的。”
鍋裡酒糟沸了,陸瓊便減柴,直到火滅,把渣滓濾淨,糟鹵才算是調好。
楊姐兒見機也拿出陶甕來,鋪上一層竹篦,再放入蟹,腹甲得朝上,不然膏黃會流失,撒些姜絲、蔥白,最後倒入糟鹵,直至沒過蟹體,便能封上。
等冬至過後,糟蟹便也差不多好。
見如今吃不着,食客便收回心思,隻想趕快吃上熱騰騰的湯餅……
這日謝府的人有事耽誤了,陸瓊便提前去送吃食,做了藕粉桂花羹,還有些小糕點,全是不傷胃的吃食。
她也跟府裡的娘子何慕見過多次,可每回謝湛都在外辦公,今日倒是守在何慕身邊。
不過二人雖是親兄弟,謝湛長相偏清冷,而謝洵則更為溫和。
許是怕她不自在,何慕還把謝湛給請出去。最後屋裡隻剩下她們跟桃紅三人,怕何慕累着,桃紅拿來靠枕,墊在貴妃榻上。
許久沒見,何慕更加圓潤了,臉上笑意更深,沒有前陣子的疲态。陸瓊也知道她的不易,隻能在吃食上花點心思,叫她舒坦些。
不過何慕叫她來也不過是想找個談心的人,謝府手藝好的廚娘不少,宋娘就是其一,先前遇上還聊過幾句。
陸瓊也挨在貴妃榻邊坐下,将食盒放在案幾上,剛一揭開,桂花的香味便散開來。
她做的藕粉桂花羹賣相差些,不過味道純正,畢竟藕粉是親手做的,不是預制的沖泡粉。
“宋娘做的定不比我差。”
何慕嘗了一勺藕羹才道:“可宋娘到底是要操辦府中所有人的吃食,我才不好叫人專門給我做一份。”
陸瓊笑她:“所以你就找我來?”
何慕嗔斥一聲,眉目間露出惱意:“你分明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
待放下藕羹,又看着隆起的肚子歎氣,她皺起眉頭:“真想念冰酪,今年就沒嘗過冰鎮的飲子。”
陸瓊收起吃剩的藕羹,叫桃紅撤到一旁,笑着:“等奴兒出生了,我日後給你做一份。”
何慕這才笑起來,因着許久沒與外人說話,跟陸瓊這一聊便是到了傍晚。
陸瓊借着府裡的光,拎着食盒從院門出來,卻碰上了趕回家的謝洵。
比起謝洵的詫異,陸瓊倒是頗為淡定,還能笑着跟他打招呼:“謝郎可是回府了,平日裡都見不着人。”
聽她這般說,謝洵也反應過來自己的身世早就被人看穿,想到前些日子說的那些話,便覺得窘迫,隻想找個洞藏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