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完酒,吃過晚食,見外頭沒下雪,她們便到院裡烤火,架起火爐,放上幾根紅薯,圍着火發呆、閑聊。
有點冷,卻也感到暖,烤紅薯也格外甜糯,陸萱程娘二人吃同一根,還互相掰斷,最終都争着吃最大那份,而陸瓊則獨享一根。
後來飄起小雪,落在火爐上,發出“嘶嘶”的聲音,雪便化了,火也弱了。
陸瓊感歎真美,程娘卻在一旁罵罵咧咧,往爐子裡不停加木炭:“雪剛停又下雪……”
所幸還有陸萱在欣賞雪,陸瓊便想跟她聊一番,卻見她紅薯剩了半截在手上,打起瞌睡來了……
入夜又下了一會兒雪,醒來地上還是濕潤的,而門上挂着的魚燈早就滅了。
程娘也因着天黑在她們家待了一夜。陸瓊堅決不肯跟人一起睡,便隻能委屈睡着的陸萱跟程娘一起。
許是酒喝多了,程娘醒來頭便疼得不行,還發現自己被陸萱擠到床榻邊,就差一個翻身便要掉下去,揉揉太陽穴:“這家夥,睡相比我還‘好’……”
給陸萱推到床中間去,還把被褥蓋嚴實了,才悠悠出門去。
真冷,比不得卧房裡有爐子來得暖。
她呵着冷氣,便聞到一陣香味,竈房的門也沒關緊,露出一條縫來,隐約可見蒸汽争前恐後地往外鑽。
陸瓊站在竈台邊,手中刀沒停過,噔噔剁着肉餡,見程娘來了,也把她拉過來打下手。
“面都和好了,給我端過來,還有桌上的蔥姜水……”
程娘也瞧不出個名堂,幹脆聽從她吩咐,在剁好的肉餡加入蔥姜水。待水一點點吸收了,又撒上幾搓粗鹽、醬,最後用勺子挑了半勺雪白如脂的豬油。
陸瓊不停攪拌着餡料,竈頭的柴火還在燒着,熱得她全身出汗。
最後還叫程娘把面團擀成薄片,切成小塊,做馄饨的皮要很薄,這樣口感才滑嫩。
程娘按着她說的,切成小塊,最後包上肉餡,她剛包好一個,陸瓊便掐好四五個了,動作極快,看得她眼花。
陸瓊得意地笑:“我都做好多年了,就是閉着眼也能這般快。”
程娘也難得沒反駁,畢竟這是事實。
鍋裡炖得是雞湯,如今也正好煮開了,陸瓊把包好的馄饨下鍋,幾聲“噗通”,全都如水裡。
宋代的馄饨跟後世不同,肉餡放得少,更注重湯底的鮮美,一般用雞湯或是豬骨湯來熬,剛好昨天吃剩了雞湯,用來做湯底正好。
不過陸瓊喜歡吃肉,所以除了熬湯,餡料也沒少包。
她用木匕攪拌着鍋裡的馄饨,熱氣呼呼往外散,伴着雞湯的香味,還有一點蔥花、胡椒的味道。
陸萱也跟着起了,在院裡打水洗漱,順便給雪兒、阿黃、小黃喂吃食。
她們還給雞搭了雞窩,用竹子、稻草搭了個小棚子,四周堆滿了稻草,隻留有一個小口,這樣就不會被凍到。
竈房裡,程娘也幫忙把盛着馄饨的陶碗端到桌上,一路小心翼翼,生怕給摔了,碗摔了事小,可這湯會把人給燙下一層皮。
陸萱則反過來,在雞窩裡撿了一顆蛋,興沖沖跑進來,臉上笑着:“小黃下了蛋!”
小黃是母雞,她們買來主要是為了下蛋,等下不動了,才會宰來吃。
陸瓊聽了也高興,趕上去看,這可是搬家來下的第一顆蛋,今天就給煮了吃。
程娘見她們心思都在那顆普通的蛋上,用筷子敲了敲碗:“再不來吃,湯都要涼了。”
馄饨熱氣騰騰,陸萱坐在桌前,吹涼了才放進嘴裡,一大口肉,不僅鹹香,還帶着胡椒的辛味,吃得她眯起眼來。
馄饨皮幾乎是透明的,還能看出裡面粉嫩的肉餡,皮薄卻韌。
程娘也吃爽了,喝一口湯便歎一聲:“雞湯還鮮着,幸好昨夜沒給倒了。”
因着昨夜上元節,汴京人都熬到半夜才睡,是以除了汴河邊上鑿冰打水的百姓,街上并無什麼行人。
陸記也沒多少食客,程娘閑着無事幹,便跟挑夫提着桶到汴河打水。
一月的汴河,空氣還彌漫着刺骨的冷意。冰面尚未化開,挑夫握着鐵鑿,嘿呦一聲往下砸,砸開一個小口,但還沒鑿開冰面。
累了便停下來閑聊:“你是陸掌櫃新雇的幫工?”
說完沒等程娘回話,便又揮了下鐵鑿,自顧自道:“不過你可真走運,陸掌櫃為人厚道,對人大方,上回我忘了來挑水,她也沒責怪我,還叫我雪天要小心。”
“楊姐兒也走運,遇上這樣好的掌櫃,不過這都是羨慕不來的。”挑夫歎一聲,又往下砸,陷下一個小小的坑。
程娘等不及,一把奪過鐵鑿,叫他走開,雙手握住木柄,憋着氣,一下就劈進冰層裡,“咔嚓”——冰破了。
挑夫看愣了,最後大笑一聲,豎起拇指來:“沒想到小娘子力氣如此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