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将到站時,金必睜開了眼睛。
他被硌得實在受不了了。
一路上,書包裡就像有一本硬的皮質的闆書一樣,随着公交車的晃動拍打他的背。
直把他拍得快看見太奶了。
“下一站,百貨大樓。”
公交播報響起,金必走到後門摁了鈴,握着公交車上的扶手看着由快漸慢的景象。
蕭瑟的冬風吹落了樹丫上為數不多的枝葉,一兩朵迎着寒冬放肆生長的花苞被吹得東倒西歪,卻仍□□的立着。
金必微微側頭,視線落在無名指的戒指上。
他從沒戴過飾品,如果硬要算的話,他戴過頂針箍,在大學裡靠幫人縫衣服賺外快,想來應該可以算半個飾品。
晌午時,他太困,關娅又太熱情,他沒來得及仔細看過戒指。
一番推脫後,關宥把他拉到了樓上,握着他的手不讓他摘,等關宥開門出去了,他也忘記看了。
公交車颠簸了一下,金必也跟着晃了兩晃,無名指上的戒指存在感更強了——牢牢卡在他的指根,是關宥推進去的那個位置。
金必看着戒指出了神。
他翹起無名指,金色餘晖穿過玻璃撒在戒圈上,給滿鑽的戒圈打上了一層金光,看起來暖洋洋的。
金必低頭,眼尾眉梢裡都帶着笑意,嘴角輕勾,淺淺的梨窩裡似含了一汪甜膩的春水。
他想到了關宥母親親切的微笑,父親一臉的正氣
他不知道為什麼自己會笑,但他知道他有點開心。
“百貨大樓到了,請下車的乘客從後門下車。”
司機一個刹車,公交車停下,停在金必待了四年的地方。
金必收起笑意下車,在公交站看見了小吳。
距兩人上次見面已經過了半個多月。
金必對小吳的記憶還停留在半月前的宴會兼職上,兩人後面隻偶爾發個消息問候幾句,沒有再見過面。
再次見到小吳,金必很開心。
他笑着沖上去抱住小吳,“這麼巧,你要去哪?”
小吳聲音嘶啞,“金必......”
金必拍了下他的背,“嗓子怎麼了,難道是幹銷售喊啞了?”
一年前他在東區一個服裝店當銷售時,有幸見過小吳一天接待十五位顧客,說到口幹舌燥也不停,直把人繞進坑裡,然後一舉拿下。
他不得不承認,在賺錢賣命這一方面,小吳和他一樣狠,都是狼人。
小吳回抱金必,不再說話。
金必退開半步,臉上的笑意在看見小吳身上和季節不符的衣服後消失。
小吳外面套着一件白色長款羽絨服,裡面近看像一件浴袍,金必視線下移,看到了小吳凍得通紅的腳趾。
小吳低垂着頭,臉上是掩蓋不住的倦色。
他的腳上穿着一雙一次性拖鞋,鞋面上有一個菱形的logo。
金必認得那個标志,是他兼職過的酒店logo。
“金必......”小吳垂着頭叫他。
金必攥着書包帶,哈了口氣,白色的霧氣在空中消散,他笑起來,攥拳輕捶了小吳一下,“來找我怎麼不早說,等久了吧,走,今天我賺到錢了,請你吃飯。”
金必攬着他的肩,和他并肩走在路上。
雖然金必在關宥家吃過了,但他還是帶小吳去了離出租屋最近的一家小餐館。
這家小餐館是金必存下來錢時,就會來搓一頓的地方。
餐館不大,但很有煙火氣。
金必坐下,老闆看見他,笑着上來招呼,“好久沒見你了,吃點什麼?”
餐館由老闆一人經營,生意忙時會請幾個臨時工,金必就曾是這裡臨時工的其中一員。
“來平常吃的就好,一份就好。”金必說完,又補充了一句,“因為我吃過了,吃不了多少了。”
“好嘞,吃得好下次再來,快半年沒見你了。”老闆拿着菜單去了廚房,不大的空間金必和小吳面對面坐着。
金必半年前就沒來過了。
當時也是孤兒院出現資金問題,院長哭着給他打電話的那天,當天他還一腳踩空,掉進了下水道。
還好他比較幸運,是廢棄的下水道,不然他可能早在半年前就銷号重來了。
金必什麼也沒提,沒說自己這些天的好,也沒問小吳的不好。
他拿了一個紙杯,倒滿熱水推到小吳面前,“喝點水吧,吃完飯去我家睡一覺。”
“可能有點冷,但我有兩床被子。”金必給自己倒了一杯水,冒出的熱氣打在臉上,他好奇地喝了一口,燙得直吸氣。
“你的手......”小吳看見金必無名指上的戒指,頓了下說,“是關總送的嗎?”
金必五指伸開,平鋪在桌面上,“算是吧,不過我會還給他。”
做人要知足,不能去肖想不屬于自己的東西。
“挺好的。”小吳低低地說了一聲。
“菜來咯!”老闆把兩小盤挨個放在桌上。
一碗拌面,半盤冬筍炒火腿,是金必的标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