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聲嗚咽很微弱,但關宥還是聽到了。
他把人輕柔的攬進懷裡,下巴抵在他的額頭上,沒有用多少力,但金必卻感覺這比用力抱住他還要讓他安心。
一聲嗚咽過後,是無聲落淚。
直到胸前大片的布料被打濕,金必才悶聲說出一句話。這期間,關宥硬是沒挪動一步。
“我沒有家了。”
“我從小就沒有爸爸媽媽,院長他......那個人就像我的爸爸,我從來不會想到他有一天會變成那樣。他好可惡。”
“我讨厭他。”
說到這,金必抽泣了一聲,大顆大顆的淚好似找到了發洩口,一股腦鑽出來,全擦在了關宥的衣服上,涼而麻的觸感席卷全身,關宥輕拍背的手挪到後腦勺上,隔着兩厘米的距離護着。
淚意洶湧,金必咳了兩聲,啞意卻更重,“像我這樣的受害者應該有很多吧,他們還好嗎?”
金必放在兩人中間的手緊抓着關宥胸前的衣服,一刻也不曾放松。
關宥沉默拍着他的背,等金必情緒緩和了,他溫聲道:“你有家。你可能以前沒有見過父母,但從我們互表心意,不,從我們認識的那刻起,你就有了。”
“那個人就是很壞啊,很壞很壞。但是你很好啊,好到讓我疼都來不及。”關宥想了一秒說,“如果你放心不下,我們明天可以去看看。”
關宥說完,低頭在他的額上親了親。微涼的唇瓣印上去,金必卻隻感受到滾燙。
真好。
最後一滴淚湧出眼窩,順着臉頰流淌到脖頸,将那片幹燥的肌膚染濕。
關宥等了很久,才聽到金必說晚安。
這是他們兩人之間的第一句“晚安”。
令關宥更開心的是金必的下一句話。
“我們,在一起吧。”
沒有任何鋪墊,沒有好聞到撲鼻的鮮花和的掌聲。有的隻是金必輕飄飄,卻重若磐石的一句話。
關宥眨了下眼,此刻,他也落下一滴淚。
在金必被倦意徹底籠罩前,他給出了早就在心裡打磨許久的回答,“好。”
這一聲好,像是用盡了關宥所有的心力,也似他全部精力的傾注。
夜半,兩人相擁而眠。
和關宥口頭上答應的一樣,第二天一早,金必穿戴好後,關宥就帶他去了警察局。
本來關宥是想直接派人聯系和金必曾在一個孤兒院住過的人都,但考慮到李助剛從看守所裡出來,他也得遵紀守法一點。
去了警察局,周鑫聽完他們的要求,一臉便秘不爽的樣子。
金必看不見,但關宥看了個十成十。
關宥面色不虞,他想再說點什麼,被周鑫一句話怼了回去。
“你們要見其他受害者,這不合理,我們不能私自透露别人的信息。而且這很容易對其他受害者造成二次創傷。”周鑫說。
他的話沒錯,經曆這種事,抗壓力強的能在較短時間内緩和。但有些心理素質差的日漸頹靡也是有可能的,這對他們的創傷是難以言喻的。
就算,也會成為他們心裡一根拔不掉的刺。
關宥很清楚,金必比他更清楚。
聞言,金必也沒強求,他揚起一張笑臉,對着發出聲音的方向說:“他們還好嗎?”
周鑫颔首:“根據我們目前了解的情況,他們過的都還好,有些接受不了的經過開導也有好轉。”
周鑫說得籠統,但大體傳達的意思金必也明白。
末了,他補了一句,“跟你一起待在地下室的那個小男孩目前在醫院,他有些應激障礙。不過你别擔心,我前不久才去看過,他目前很好。”
淚意又翻湧上來,金必從來沒在短時間内哭過這麼多次,他忍着即将決堤的淚問,“婷婷呢?”
婷婷是和李助一起被帶出來的,不同的是,婷婷去的是醫院,李助去的是看守所。
周鑫對婷婷的了解不多,反倒是關宥時刻關注着,“婷婷很好,她很樂觀,昨天還用李助的手機發信息給我,說要你去看她呢。”
關宥語氣輕松,仿佛在話家常。
金必緊皺的眉眼松開些,他淺笑了下,走前,金必又問了一句,“那個人會判死刑嗎?”
周鑫沒有回答,根據他們近日的調查發現,孤兒院院長不僅買賣人口,還涉嫌走私毒品,再往下深查,别說判死刑了,放古代直接連坐誅九族。
判決結果沒有下來前,周鑫什麼也不能說。
沒有答複,對金必就是最好的答案了。
一個在生命中陪伴多年人突然有一天以想象不到的方式離開,這對金必來說和死了個親人沒有區别。
往後,他也該有自己的生活了。
他也有愛的人,關心他的人,視他如珠如寶疼愛的人。他不再是那個天還沒亮就要去工廠擰螺絲,飯都沒吃就扛着行李連夜跑的沒有家的人了。
兩人沒有多待。關宥推着金必出去時,正好有一束光撒在兩人身上。
關宥垂眸,滿身金光的金必就在眼前,沒有什麼比這更讓他安心的了。
陽光太強,似是要驅逐走他以前所有的陰霾般打下來。有一束光撒下來,金必無神的瞳孔縮了縮,眼前模糊了一瞬,接踵而來的是日光照耀下的冬日盛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