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工作的市,是海濱市。
一座上空永遠飄滿如霧似霾的煙與塵,空中永遠污濁,街巷永遠泥濘的港口市。
靠着海,有海港,有入海的河灣。一切都灰蒙蒙。充斥着魚腥味,肮髒的垃圾裡夾雜着魚腸内髒。烏煙瘴氣。如同在那裡生活着的人,指甲縫裡洗不幹淨的泥垢。張開的嘴漆黑,傳出腥臭。沒有人的衣着鮮豔明亮,給人好心情,盡是灰暗單調,襯着他們臉上的陰沉麻木,帶着放棄一切的不盡索取,懶惰庸碌,除此之外,便剩迷惑茫然,别無其它。
在這座衰敗的城市裡。金融公司成了最為興盛的一門生意。是地溝油再煉油,垃圾堆裡再擠榨出的财富。有人來典當。有人來抵押。有人來擔保。也有人來儲存積蓄。人們“自願”“虔誠”地将盡有的财富彙聚到這裡。似臣子信任帝皇般匍匐牲禮這金壁輝煌光芒耀眼的高大殿堂。
誠如。它顯然是最金貴最豪華的行業。門市兩邊有銅獅。高大的圓柱。裡面鋪磚,裝修明亮氣派。它豪華光潔,以自己獨有的明亮氣派立于市井之間。
不論門前走過的人多潦倒落魄。它也不避諱高大光亮的門面迎着污穢的溝渠,潦草破敗的攤位,肮髒的街道,冒着黑煙的煙囪。盡管一階之隔,台階下是污泥,上面是反光的磁磚地方。它開門迎客,便是門前這個世界。
她十六歲便在在這行的門店工作。終如今已經是老道有閱曆的老員工。處事老道,極具經驗,又踏實盡責,因為工作對于她已經相當穩定。在那裡工作,平日穿着職業套裝。平日頭發要綩成發髻梳在腦後。精緻幹練體面。像金籠子裡的人偶,徘徊來去,離不了崗,很少踏出大門前的台階。她黑色的小皮鞋,踩在光潔明亮的大理石地闆上,直通到門前台階前;潔白硬朗的襯衣領映着她淡妝下明媚熱情的面頰,默契地融合描金畫樑的大廳。越過門外市街潮濕泥濘的市面與疲憊困倦的人群,迎接招待前來的客人。
她的工作做二休二。工作時間從早到晚,不得擅自離崗。雖然機械得帶着死氣。但勝在固定純粹。她所求本也沒其他什麼。便都很難得。
她覺得生活便将這樣繼續下去。或者有驚喜成就那也會很好,實現一些心願。但,畢竟……她想,這樣也很足夠。
父親原來是漁夫。母親是海女。她自小精于潛水遠遊。受過十多年教育。也沒想過與其他離開的人一樣,離開這個地方。她本來懶散沒志向,總之人各有志。
她在濱海的住處是營業大廳上一間簡單的小房間。從不想更換。
如若尋常。年輕人工作謀生,獨立生活。工作空閑,假期調休時,就回家去吃幾頓閑飯,躺着過完休息日,或者不想回家就懶得回。有得選擇。
她這個海邊山村裡出來的姑娘,在市區擁有一份工作。工作之餘。她必然回山上。歸心似箭。風雨無阻。像趕着去上另一個班。像她工作之外的生活的另一部分,有不知名的強大力量将她拉扯而去。
她總是将制服脫下,整齊的挂回小房間的牆壁上。
換上晖山她常穿的棉布碎花襯衣,蓖麻褲子。這樣的衣飾一上身,她的臉頰上頓時似被衣服花色映出兩團紅暈一樣,變出山村姑娘質樸爽朗的一面。
高山之上的晖山。那與天非常近的村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