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是你淘氣貪玩,不是為救你,那還能是為什麼呢?
有誰不知天高地厚,從那麼高的懸崖下躍。
他們歎息着說。
原來。她以為她進入秘境。睜開眼時卻在船上。沒有人提起沉在海底的廣袤海市。叮咛細語似自大海的遠古傳來。
原來。剛才躺在那裡的人原本應該是她,甚至是已經死掉的她。
這就是一切。
而如今。她還活着。她無知的僥幸之心,她的淘氣貪玩所傷害的卻是他!
就像他們眼見的,就像他們所說的。
她覺得天眩地轉。那一刻起她拖累他、傷害無辜的他的恐懼絕望擊穿了她的靈魂,困住了她的心。
從今以後。她活着,再不得活成自己。她為他活。正因她活不成他,哪怕代替他的優秀出衆,她都不做成另一個鲸西最承厚盼的格商。她便注定要将她的餘生給他。命是他救的,便是他的。
她犯的過錯。他為此昏迷不醒。她帶着負罪感心懷愧疚,她将不惜一切承擔自己的過錯。她将自己的所有與他的未來綁在一起。她将與他不分你我。從此宿命一體。她知道。
他們将他帶回鲸西。将他放入晖山森冷山洞的祭壇之上。專業醫學選擇放棄他時。他們選擇抓住最後的光亮,晖山的神秘傳說,傳自遠古的神迹,日漸消散的信仰。無論這是最後的稻草,還是寄托精神的幻想鴉片。她終于笨拙的摸索着,于時間荒漠中撿拾起散落湮沒的祝詞符文。在确實與洞外體現不同生命力量的祭祀之洞天,她潛心跪求拜首。期待再次召喚到傳說中消失的神力。渴求憑着遺族子嗣稀薄血脈裡所能依托的顧念得到自神境下顧所垂憐的最後一絲眷意。生的歸處,生的來處。自永生無妄境,海靈顯身,天聖之門的光能神耀此境。
甯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
就是在那時候她拜了她的師傅。當地最後的巫祝。住在山腳下市區别野郊外的荒地裡。用氈布松樹皮茅草搭的小棚戶,靠着巨石的陰影中,陰冷潮濕。周邊是烏黑難辨的泥沼,異物不明。
她掀開門簾出來時。正如衆人所說,白發幹枯逢亂,皮膚松馳在臉上堆着滿滿的皺紋,舉止乖張暴戾,嘴裡嗚咽不斷,聽不清的胡言亂語。是個尖刻陰森的乞丐瘋婆。
在她承諾每月交付她工作賺取的大部份收入表達求知之心,她的雙眼便放出黃金的光芒,笑容可鞠時,她也并未曾後悔懷疑。
但也正是她。後來曾提醒她隻是自作聰明。她所付出的終将超越所虧欠的。有一天欠債再次失衡,他即是受你挾持為你所迫。往後,他有無法承擔的,終是是她自作主張的錯。
……
她的生活。必然折返于晖山與濱海。
她一邊是金融公司的營業小經理。一邊是神婆的小學徒,點燃煙火,交付虔誠。一邊又是個小護理師,圍着昏睡不醒,并基本再不可能有醒轉可能的格商,忙前忙後。
她不僅寄托未來,希望未來能有天降的福音,也照看好當下。
她去學習護理,他的身體總是需要清潔。學習穴位經絡,給他按摩推拿,防止血液凝滞,肌膚壞死。
她的生活。需要賺錢。需要進行祝禱。需要看護一個一百八十斤的成年男性。沒有其他。
第一次她脫下他的衣服,擦拭清醒時,她忍不住臉頰通紅。不知一雙眼睛往哪裡看。
老去的老師與她的父母看着。
老師阻止她。說不必這樣。她畢竟還是個小姑娘。不必如此。
他的老父親在她父母幫助下,辛苦幫他清醒完畢,換上幹淨舒适的衣服。
她從洞外走進來。臉上的血色已經褪去。
她眨着純淨的眼睛。她說,那麼老師我希望您同意我嫁給阿哥。做他的媳婦。
老師愣在當場。
那年她十七歲。為了便于照顧他。她的手上戴上一枚晖山鲸西格家祖傳的碧玉指環。除了她很少為她自己奧荔苻之外,她又有了另一個身份。
從那年開始,她就是一個小婦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