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微笑,閃耀着逐漸紅潤的亮光;她的眼眸裡凝聚起聖潔恩慈的光輝。她已經回過神來。她的精神力仿佛正在逐漸回歸重新凝固。她看着他的眼神,慈愛,關切。
在她的身邊,跟她在一起。悠悠然的。連風都不吹大的。連雨都是細小綿軟的。太陽再毒辣也是溫暖的。他走在她身邊,學她的模樣,輕柔地、溫和地、耐心地、文雅地、款款地……也跟着她一樣的,靜如處子,動若脫兔。兩個人相互陪伴着,他說話。她笑。她開始提出問題,開始表現出對這個世界的好奇。那是什麼。她開始關心這個世界。開始産生情感。
她睡覺的時間在逐漸歸為正常。與他的交流在頻繁進行。他們開始出現在街巷裡,在山野間,在田圭裡。
群衆們眼巴巴看着。對于他的事無巨細,婆婆媽媽,溫柔體貼,殷勤卑微。他們是一路瞧過來的。
她的冷漠,如同啞巴一般的靜默,在他們看來,她對卑微殷勤的他的傲慢與愛搭不理,也一樣是他們共同認識的。
這到底是她終于被感化了,還是這才是她康複後的真正性情!
對于這樣的結局,他身後的家中人頗為之驚訝,同時又忍不住覺得有趣極了。
黃昏端着飯碗坐在門口,樹下,為這事咂吧幾下就能下口飯。他們揶揄起他從不心軟。他們憐愛地:他也是個繞指柔呢。
然後便是他出行。他說,他要出趟遠門,讓她在家好好休息等他回來。與她道别。将她一一交待,托付給一衆親朋。上車而去。
她眨着眼睛看着他,并沒有說什麼。
直到紀真的人發現,就像她的出現,她的消失也無影無蹤。
柴棍兒将這個姑娘托付給他們,留在村子裡,卻在他離開才多久之後,突然找不到她。不留蹤迹。一個紀真的村子,連個人都看不住。他們氣餒驚慌,難免埋怨她。
幾個月過去。已是秋收。空氣裡帶着種子殼的碎片,香氣。她突然于後山田畦間,緩緩走來,白裙赤腳。就像她當初扔在一邊的衣衫。就像她不知何時出去散了步,剛剛回來。
妯娌媳婦們,兩相看看,就覺得無語。
他們指着她。正要說話。前山便傳來喧鬧。汽車行駛鳴笛,孩童們尖笑哄吵,還有男人們爽快的笑聲……仿佛她是為通知他們而來。她說,他們回來了。
那天。田間地頭的人丢下手中的農具,果蔬,返身往家跑去。而白色長衫的衣擺被晚風吹起,映着日落黃昏的金光身影,沿着田地邊的小道,蜿蜒崎岖地,盤旋婉轉,慢慢随着他們的方向走去。
紀真的人一向淡定。除了他們有那麼一點相信他,除此之外,他們也從來見招拆招,沒有發生的事,從來不提前憂慮。
何況她也是個有氣無力的。沒什麼旁的心力的模樣。
逐漸地,她便融入了紀真的生活。仿佛也成了紀真的部分。成了留守的一份子。和留在村子裡的人共享等待盼望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