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正當空的後半夜。涼意泌入肌膚。露水凝結在窗棂上。她在迷漫着潮意的空氣裡突然睜開眼睛。視線越過他高挺鼻梁的輪廓,悄無聲息地看向寂寂無聲的黑色世界。如今她的眼神清明有力量,像這涼風習習,沉沉無邊靜靜的夜。她不再沉睡。
第二天他啟程出行時,天上還有依稀的星光。她側身睡在另一邊。未有所覺。
男人們走後的村宅裡,剩下的多是妯娌孩童。安甯自在,各有所職。婦女們進去整理房間。陽光已經穿過木格窗的花紋,射在暗綠印花的地磚上。牆邊擺着的那個有悠久歲月的梳妝台,已經開始述說靜默的等候。屋子裡空無一人。
她們并不吃驚。徑自打開窗扉,鋪陳掃灑,将一切歸置整理,等到下一次繼續被留下有人逗留過的痕迹。整理完,他們還有很多事要做。男人們不在。他們要經營好紀真,等他們回來。
日子日複一日同樣過。有規律可循,翻來覆去,或者可以預見的。大多時候概括起來都很簡單明了,一覽無餘的。隻不過不知道變化何時發生。往往突然就發生了。常覺得是毫無征兆。
仿佛沒有什麼征兆,她再也沒有出現過。
一切看去仿佛沒有改變。一切仿佛又已經開始在有序的悄然變化。
隻是一個人出走。這個人以後再不會出現。
隻是這麼一趟出行。事實已經可以成為他闖入世界的宏圖的開端。紀真全新的,截然不同的曆史也從此開啟。
在那一次出行安排,他們去了亞綏。那一年。他們分頭在亞綏與其他地方接下不同的任務。所有的任務,一如尋常沒有不同。沒有奇特之處。看不出有隐密計劃,看不出密謀着如蠻力般蓄勢欲暴力闖關,看不出他們被說成蟄伏伺機而動的處心積慮。
他們一向可以不動聲色的輸送大批物資,人員。
他們神出鬼沒可以出現在任何角落。
他們從來在生死邊緣徘徊,他們不介意在任何一個領域遊走,哪怕地府陰曹。
他們曾經插手過很多事,正在參與很多事,以後他們想做什麼他們一直會保留這主動權。
他們各自零散作戰,仍然不見反常惹人注目的舉動,隻要一如即往,就不會帶起什麼大的風浪。他們一向表現出來的安居一隅,低調隐匿的風格,足夠讓一些人不認為有必要額外承擔一些風險,必須将他們剪除的需要。
自然他們從來沒有對自己所做之事刻意隐藏。如果确實讓那麼一些人突然反應過來,在某種地方琢磨出異常,懷疑世事發生之間存在關聯,敏銳的直覺也感受到隐在暗處的巨大浪潮将要噴湧而來,察覺到了他們不同往日的強大存在感……那麼是他們已經做好了抉擇。
到那個時候,他們已與大勢并駕翺翔,迎風而上:
在亞綏,發生在那一場一夜之間,有關權勢的改朝換代的大事時,他們在場。同時北國皇朝發生了暗殺。而西北領土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國,也在積蓄了許久之後,不可避免的暴發政變。畢竟國小。畢竟國情單一。有草原叢林,純樸彪悍,以有仇必報,有恩必謝的民風獨樹一幟。國際頻道上了新聞兩天,政變就已平息。很難常引以為談資。倒是确實過不多久,這個世界将會發生一場更大的獨立反抗戰争……
……
而立身于這個世界的一切,是他看到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