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說她的腦子裡有個人。坐在一座樓梯擡階上。從牆上的窗戶照進來明媚閃亮的陽光。旁邊有綠色的植物,有很寬大的葉子,很繁盛。是個女孩。
逆着光。有張幹淨的臉,在那些明亮光線的光影裡問她,你想要什麼呢……
她還說,其實她的身上有一對翅膀。但是她在墜落……
呂品問,做了噩夢?
她有些恍惚。她說,是夢嗎?
她又問,那棟樓裡有這樣的人嗎?
呂品說,也許你在其他地方見過她?
她說,我沒有見過她。我沒有朋友。我從來沒有離開過那裡。
她又問,呂品,我以後能做什麼?我能工作嗎?
當然能啊,呂品說着打開一罐新的啤酒。
日将落。紅色的太陽挂在山脈之間。晚風吹過平原,吹撫到南山上來,越過他們然後橫掃而去。
店裡點起燈火。山上石階壁上也亮起燈。給這座荒山打上光,幽幽地照亮行人腳下的路,也在他們的身後打下微弱卻暖融融的光。天下眼看着陷入黑暗。山下的巨大城池也亮出璀璨燈光。
她突然說,呂品,如果我喜歡刨冰,我可不可以開一家店,開始賣刨冰。
呂品聞言就說,你就開一家刨冰專營店,雇幾個機靈的服務生,做所有能做出來的不同品味的刨冰。就開在理發店的隔壁。那裡鋪子多,什麼都有,來去人流很大。每天熱鬧得如同過節。
他們暢想未來。
她說,我喜歡桔子味的刨冰。
呂品點點頭說,你賣最多的是桔子味的刨冰。比如下雨天,也或許在沒什麼生意的時候,你還可以趴在櫃台上看各個街巷,從五花八門的店門裡鑽進鑽出、走來走去的行人,打發時間。如果忙得不可開交時,你就負責把刨冰遞給顧客并收下錢塞進收銀機裡,到時你得忙得頭都來不及擡,你得繼續做下一個刨冰。
她說,呂品你負責收錢。
呂品說好的。
她有點猶豫,她問呂品你喜歡忙一點嗎?
我不喜歡太忙。太累。
那我們就空一點。不要太忙。
她又說,呂品,我還想再多賣一個紅豆糯米丸子。
呂品說,嗯,我們可以同時再賣一個紅豆糯米團。
她開心的笑起來,心滿意足。
呂品看向她,她的側臉像清晨的一朵小花,迎着光。他探說,你不想能擁有更多東西?比如,那一棟大廈?你如果可以擁有,你會想要嗎?
她說啊?
無論如何。他一笑,仿佛對自己說,有什麼不可以的呢。隻要你敢想。何況……
何況,你已經生而擁有。
他轉換了語氣。仿佛當年從院校畢業的青年,有凜然的朝氣與正義。他暢懷寄情。他說,你看,今天我們在樓裡見到的那些坐在咖啡廳裡的人。又或者午時那位第一個享用那架電梯,而你和大家得重新再等下一部的女士?
她疑惑的看着他。
他說,他們駕豪車,有随侍,他們在高處敞亮的開闊地方辦公與生活;擁有特權,或者正是他們所制訂的規則。廢除舊有規則,建立新的制度。從而讓大家都俯首帖耳,制約大家規行矩步,束手聽命,唯唯爾爾。
這天下,就是他們的天下;是他們的工具;為他們服務。
他說,也許有一天,這裡就不再對外開放。變成誰的私有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