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她。站在巨大的落地窗扇後面,看着遠山,日複一日。
家裡人對她說,作為沒落家族的後代,擁有榮耀尊貴的姓氏,重現家族輝煌,同心協力為家族振興作貢獻,哪怕有所犧牲,是他們避不可免的責任與義務。
假若順勢而為,依命而行,也許她們之後不久的将來,就不再主張人們為這些奇怪的事情去作犧牲。到時所擁有的生活與過去之間不會體會到落差感,不會有情緒波動;說到曾經擁有過的财富與名望,侃侃而談唏噓不勝就像在說别人的故事;過往不再有共鳴,隻會對曾經有過的榮耀高興,而不會對現在的寂寂無名覺得不憤。時間能将一切不甘不憤撫平,使之平靜的面對現有的生活,一切恢複平靜。
但事實上,家族并不打算就這樣接受一切,不是所有人都選擇任性,逃避一切的擺爛。隻是當下,所能使用的手段,所能付出的努力,擁有的途徑似乎有限。總有心有餘力不足的時候。
晚宴上年輕人們在一起,他們已經成了被冷落遺忘在角落裡的存在,成為别人背身後奚落的對象;如果尚有人把他們放在眼裡,覺得他們仍然地位尊貴被敬重的稱呼老爺夫人,那麼大部分時候,這些老爺夫人膝下的兒女正在苦苦攀個新貴旁支的親友的姻親,或者多方遊走隻謀一個普通的公職崗位!
作為斯韋提家的女兒,學習是她的職責。她努力學習。未來她将要為家族争得榮耀作足準備。如何去争得榮耀,她尚不知道。眼前是家族為他們計劃鋪的路,隐隐約約展現着未來的輪廓,有迹可循。偶爾空閑下來,不必困擾于針腳,不必記樂譜指法,不用苦練糾正儀态時,她獨立望着山外青山時,想像着外面的模樣,想着,反正她自己也不對自己身負什麼期待,何妨就将這些做期待。既然要将這一切當成目前的正經要辦的事,把它當正事提上來,自然要正式對待。
雖然顯見着這樣的未來很不明朗可知。她也算在努力經營一種未來。凡所學皆有其用,她這樣認為。所以對于她所學的每一樣,她都用心去學。雖然她一個人在荒宅裡,困頓孤寂,她也将一切認真對待,哪怕是禮儀。事實上,一切遲早一天會用到。雖然真到那個時候,這些老師對所授無比滿意的成果,難以掩飾其中古早味道與細微的疏漏,代表一切需要重新學習。即便如此,她也知道,以她的家族背景之力,能請到有皇家背景的老師,也是盡力過了的。
當她所學已告一段落,她學有所成,她十二歲。她終于離開家,離開她沉迷在煙與酒的母親,去了憲翼。家族并沒有說破她的手段。顯然她并不打算全部依照家族的安排與計劃謀事。如果她認為他們用貫了的手段伎倆老派,覺得他們舊有的關系蠶食得所剩無幾,而她自己能争取更強而有力的聯盟或者力量。
那麼。他們說,你以為你能用其它方式,找到其它途徑。他們就給她機會。但,你會明白,他們說,你總有一天仍得依靠我們所授于你的。
憲翼與家中不同
憲翼。雖然不是能安排頂頂好的去處。她當然知道。但憲翼自有它的好處。
為她選擇的地方。是她曾經看着遠山時,想象的地方。
寬闊平坦的地勢,廣闊開朗,青山悠悠,綠水漾漾。自由,純樸。
憲翼。曾經某位大将的守疆之城,他的封地。承自千百年,有最好的酒,有最灑脫的民風。這裡的天地敞亮。這裡彙集各地自由且桀骜的天才,在這裡各顯其能,其能五花八門。有兵法,講騎術,解玄法……三教九流,玄卦通靈,奇門異術,在這裡百花齊放,自由自在。很多人從幼兒時便送來這裡,學徒,學生,遊學……她一直覺得,在憲翼的三年,是屬于她自己的三年,完成了她生命間的一種淵源。
那個時候,她和紫禾。從校園門口,大道向下通向市井長街,她們在廣闊的大道上飛奔。遠方是飛瀑,如挂自天迹的白色簾幕,映上七色彩虹長橋,淩空而架,而水霧自天而降彌漫籠罩着整個憲翼,仿佛成為了一座與世隔絕的童畫的仙境。那是自由明朗的時光。如少年青蔥勃發的生命,開始自由生長。
憲翼生活了三年。她便去了青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