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醒後的時間,總是漫長得猶如翻了倍。
你失神地卧在床上,隻覺得全身上下都沒有力氣。
胸口一直沉悶地難以呼吸,胃裡時不時傳來擰巴的陣痛——好在頭疼并非持續性的,隻有某些特定情況下容易觸發,比如外力的沖撞或自己情緒的波動。
你發現自己依舊無法接受事實。
無法接受偏偏發生在自己身上的無妄之災。
無法接受從相知相熟到相愛的戀人突然的背棄。
無法接受失去魔力的自己。
三年了,在霍格沃茨的時光魔幻得像一場夢。
絢爛過後,隻剩一地狼藉。
分針不知不覺轉過了一圈,而思緒又被拉回到霍格莫德的那個午後。
你發現自己并沒有想象中那樣抗拒回憶事故的經過,比起創傷後的應激障礙,想起和德拉科的點點滴滴似乎更令人心碎。
如果那時的自已再冷漠一些,能夠在凱蒂跌倒之後視若無睹,一切是不是就會不一樣?
你明明都注意到了那天的凱蒂有些不對勁。
倘若那天在場的是德拉科呢?
又或者,那天有德拉科陪在你身邊呢?
你不知道為什麼自己要去想德拉科遇到這種事會怎麼做——但這不是你第一次這樣了。也許是相處的時間久了,他的處事方式在某種程度上讓你看見了另一個世界。
他大概隻會當作什麼也沒看見吧。
冷漠和自私有時真是一種極佳的保護色,反倒讓人的真誠和善良變得可笑又可悲。
你諷刺地想道。
不是誰都會在那個午後的雪地裡停下腳步。
隻要能像德拉科一樣,就不會遭遇飛來橫禍,不會失去魔法,不會變得像自己現在一樣不幸。
你懊惱地把腦袋埋進了枕頭,卻突然又一次想起了和德拉科在霍格沃茨特快上的初遇。
也許——
他也會這麼做。
無關大腦深思熟慮後遵從的優先原則,隻是下意識的,想去這麼做。
你一動不動地陷入了沉思。
而且,就算當時德拉科在自己身邊,他應該也不會阻止自己做這樣的事。
德拉科不會幹涉你的一舉一動。他一直盡他所能地尊重你的每一個選擇,哪怕大部分時候他心裡并不認同。德拉科一直如此。
所以就算時光倒流,你還是會扶起凱蒂,然後無可避免地墜入這場災難,對嗎?
隻因你自始至終都是會在那個午後雪地裡停下腳步的人。
最讓人絕望的,莫過于清醒的悲傷。
分針終于轉過了第二圈,病房的門口傳來聲響。
艾文斯·波恩走了進來。
她來到病床邊,看着你床頭分毫未動的餐食,重重地歎了口氣。
“多少吃一點吧,你的身體需要營養。”
“我——今天喝過補充能量的魔藥了。”
艾文斯朝你手臂上的光環施了道咒語,光環又恢複了顔色,你疼得抽搐了一下,感覺到一股能量湧入身體。
“總不能依賴魔藥維持生命吧?你需要吃東西,隻有等你的身體恢複過來,你才可能重新拿起魔杖。”艾文斯認真地說。
你搖了搖頭,又默默點了點頭,内心不以為然,隻覺得這是他們哄騙自己的話術。
“對不起。”你剛一開口回答,眼淚便不争氣地掉了下來,“我試過了,但我真的吃不下。”
艾文斯無奈地搖了搖頭。
你這才看清她臉上的疲憊和滄桑。
“行吧——你不用跟我說對不起,身體是你自己的。”她說完便拾起了之前的空瓶,轉身離開病房。
你暫時松了一口氣,直直倒回了床上。
紫水晶項鍊受力,在鎖骨上彈了一下。
你伸手将它攥進掌心,一遍又一遍地撫摸着。
你早就習慣了小紫在脖子上的守護,就像習慣了德拉科日複一日的陪伴。
你無法做到在這麼短的時間内抽離,但也不想去思索有關這段愛戀的任何回憶。
一切都是那樣模糊,你分不清訣别裡他還有多少愛意,也分不清這背後究竟是否真的另有隐情。
你隻知道感情本就無法用理智剖析,事到如今,自己心裡隻剩下一句自我安慰——反正失去是相互的。
我無法再擁有你,而你也徹底地失去了我。
隻是......德拉科會怎麼做呢?
你閉上了眼睛,一陣困意襲來。
太好了。
睡眠是一劑上好的麻醉,足夠逃避當下的痛苦。隻要别再做那樣的夢。
德拉科會怎麼做呢?
如果是德拉科......
應該不會像自己這樣,再去繼續糾結這些沒有意義的事。
這本來就不是你的錯。
善良和真誠,也沒有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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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再次醒來時,已是黃昏。
睡眠讓身體恢複了一些力氣,睡前自己又決定了别再内耗——于是,你突然萌生出一個想法。
走出這間病房,去醫院其他地方看看。
說起來也可笑,在聖芒戈的這麼些日子,自己光顧着和崩潰的情緒作鬥争了,竟然連這間病房外有什麼都不了解。
你走到鏡子前,認真梳理頭發,為自己編了個還算完美的辮子,然後随意拿起一隻發卡,别在了末梢。
是隻白色蝴蝶,挺漂亮。
做好這些後,你深吸了一口氣,慢慢走到了病房門口。
平常看起來多麼輕而易舉的一件事,在那場意外後卻變得如此艱巨。
劇變奪走的不止健康和魔力,還有一個人的自信和内心深處最大的平靜。
你又做了一小會心理鬥争,終于搭上了屋門的把手,卻在此刻,聽見了門外交談的聲音。
“這邊我已經檢查過了。”
你認出那是艾文斯·波恩的聲音。
門外的治療師似乎不止她一位,幾個人交流着,互相确認每間病房的情況。
“奈禮·布朗這邊還是不太行。”你聽見艾文斯的聲音裡有些哀怨,“小姑娘還是太矯情了。現在每天送來這麼多傷者——比她情況糟糕的多了去了。”
你的心咯噔了一下,條件反射般握緊了門把手。
“要不怎麼說這特等病房不是誰都住的起啊——哦對,現在安排在二樓南邊的基本上都是孤兒了,有的已經确認是父母雙亡,有的是下落不明——還在找——”
另一個男治療師說道。
“怎麼會這麼多?”艾文斯很吃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