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辦法。你沒看昨天的預言家日報嗎?昨天又發生了一起大規模的事故,而且這次,食死徒是有預謀的。”
“你還有空看報紙——”艾文斯似乎已經精疲力盡,“所以魔法部那邊還沒個準話嗎?那這些孤兒治愈以後怎麼安置?現在床位越來越緊張了,我們必須留出足夠的空位給新來的患者啊——”
“我上哪兒問去?真是要瘋了。”另一個治療師表現得也很煩躁,大家似乎都已經在爆發的邊緣。
說話和腳步聲漸漸遠去,你終于用力一按,推開了病房的大門。
走廊新鮮的空氣撲面而來,你朝湛藍的天空望去,嘗試着練習出一個微笑的表情。
二樓,南邊。
你知道自己今天可以去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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聖芒戈五層的房間并不是很多,你沿着走廊,緩緩朝樓梯走去,滿腦子都是方才那位治療師口中的那句“特等病房”。
你不知道自己一直以來住的病房是他們口中的所謂“特等”,空蕩蕩的房間——仔細一想該有的似乎确實都有,隻不過和自己家中的卧室比起來,還是簡陋太多太多。
你一直以為正常的病房都是這般模樣。
往前再右拐,便是樓梯了。
你正走着,轉角處突然冒出一個人影,那人速度極快,瞬間便和你迎面撞在了一起。
滾燙的液體一下子潑到了你身上。
你吓得往後猛退一步,還沒開口,不料對面的女生反而先尖叫了起來。
你生氣地擡起頭,看見了潘西·帕金森張大嘴巴的臉。
她手裡端着托盤和茶杯,裡面的有色液體——像是咖啡的東西,灑得到處都是。
怎麼是她?!
你驚呆了。
難道自己還在做夢?
“哎呀——!”潘西皺起眉頭,視線隻顧着打量你的裙擺。
你這才低頭去看自己的衣服,隻見一大塊褐色的液體已經在裙擺上暈染開來。
這條裙子,少說也要上百金加隆才能定到。
你難以置信地看着她。
潘西·帕金森瘋了嗎?她不至于為了一個男人特意跑來這裡報複自己吧?
雖然你不确定這二者之間有沒有聯系,但看着潘西扭捏作态的舉動,你很确信,她就是故意把茶杯裡的液體潑到自己身上的。
“真是抱歉——”潘西陰陽怪氣地叫了起來,她放下了手裡的茶具,走到了你面前。
“很貴吧?”她未經允許便捏起了裙擺的蕾絲花邊,“多少錢?我賠給你。”
“不必了。”你猶豫了一下,眯起眼睛審視着她,以一種居高臨下的姿态,克制住自己心頭的怒火,“把你的手——拿開。”
潘西顯然愣了一下,但随即很快便調整過來,露出了一個虛僞的笑容。
“布朗小姐就是大方。“
你忍不住嗤笑了一聲,勾起了嘴角,不知是為她這句荒謬的話,還是為自己可恥的忍讓。
你沒有再理會她,而是直接越過了她,朝樓梯走去。
換做以前那個自己,一定會不由分說地跑回病房,好好處理完污漬——再換上全新的衣服,才願意繼續出來閑逛。
可現在的你似乎沒那麼在意這些了。
好不容易有勇氣走出房門,就别再被這些小事給擊退了。
你摸了摸弄髒的裙子,還是忍不住有些心疼。
五層是魔咒傷害科和特等病房,四層是魔藥和植物中毒科,三層是病菌感染科,二層原本應該也是某個獨立的科類,隻不過現在由于病患數量太多,改成了綜合性的區域。
樓梯越往下走,嘈雜的聲音就越明晰。
你來到了二樓。
看着面前的場景,震驚在原地。
治療師和患者匆匆忙忙地奔走在亂成一鍋粥的大廳裡——沒有獨立的房間,沒有私密的空間,不停有人在招手示意需要治療師的幫助,而大廳的另一端,還在不斷有新的傷者被送來。
尖叫、呻吟、笑聲、交談——
所有的聲音全都混在了一起,充斥着整個大廳,在樓層裡可怕地回蕩着,令人毛骨悚然。
霍格沃茨同樣沒有隔間的醫療室——和這裡比起來,幾乎像是烏托邦。
“讓一下!讓一下!”身後傳來大聲的吆喝,你被推了一把,踉踉跄跄地騰出了地方。
兩個身着制服的巫師擡着擔架從你面前經過,你瞥了一眼,隻見擔架上的人滿臉是血,身上的皮膚正在迅速潰爛。
毫無疑問,又是一起蓄謀已久地襲擊。
戰争的可怖無須多言。你吓得捂住了嘴,眼淚在一瞬間奪眶而出。
腳步不聽使喚地驅使着身體,你跌跌撞撞轉身逃離,不知怎的,就到了二層南邊的盡頭。
這裡的床位更加簡陋,甚至款式不一,大概是因為傷者數量實在太多,臨時增加或改造的。
整個二層的南邊正如治療師們所說,住滿了年齡各異的孤兒,他們大多異常安靜,隻有幾個特别年幼的孩子在打鬧。
當你的身影突兀地出現在大廳時,他們不約而同地停下了手裡的事,或從書頁,或從廢棄但可遊戲作樂的醫療器械中,擡起頭來。
與在霍格沃茨被人關注不同的是,這裡沒有竊竊地議論,隻有怯怯的目光。
他們就隻是默默停下動作,好奇地打量着你,帶着陌生和豔羨。
你意識到自己看起來有多格格不入,哪怕身上的裙子已經不再像從前一樣整潔美麗。
但你現在管不了這麼多了。
十分寬闊的一扇窗邊,鑲滿了數條散發着金屬色澤的欄杆。
像是抓住救命稻草般,你緊緊挽住了欄杆,大口大口喘着氣,竭力調整呼吸,最後跪倒在地,再一次被頭疼沖破了所有防線。
你絕望地意識到——躺在擔架上渾身是血被送來這裡的可以是爸爸媽媽,可以是任何人。
依稀之間,窗外的風景似乎都變成了熟悉的模樣,一如天文塔上看出去那般。而你也終于明白,看似廣闊的天地之下,那些看不見的既定規則早就連痛苦都标上了價格。
悲傷的權利太過奢侈。
不要難過。不可以難過。
因為比我更不幸的人還有太多太多。
“我可以摸摸你的裙子嗎?”
一個稚嫩的聲音突然闖入。
你遲鈍地轉過頭,隻見身旁不知何時站着一個小女孩。
你有些不知所措,點了點頭。
“蝴蝶。”女孩的眼裡亮起了似曾相識的光芒,可你已經不記得自己曾幾何時也是如此了。
“姐姐有大蝴蝶。”
她小心翼翼地提起裙擺的邊緣,如作畫一般,勾勒出被咖啡浸染的部分。
你不禁順着她的視線,低頭去看那當真宛若蝴蝶的痕迹,一陣默然。
“看來我今天選對發卡了。”許久,你輕聲說道,擡手取下了别在發梢的那隻白蝴蝶,“你喜歡這個嗎?”
女孩看了看發卡,又不可思議地望向你的眼睛,遲疑了片刻,然後猛地點了點頭。
也許那雙不谙世事的目光停留地再久一些,你就要哭出來了。
白色的蝴蝶翩翩起舞,落在了女孩的鬓邊。
你小心地别起她的發絲,讓蝴蝶以最完美的姿态,逐漸舒展開來。
“那現在,我們都有蝴蝶了。”
你看着她,緩緩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