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8年5月,分别十七個月後,德拉科在霍格沃茨再一次見到奈禮時,恍若隔世。
這從未試想過再見的一面,也許光是看見她安然無恙地站在那裡就已經足夠。
再次回到禮堂後,他總算又看見了奈禮。
一顆懸着的心終于放下,德拉科蜷縮在人群的角落裡,不知不覺閉上了眼睛。
疼痛、疲憊拽着德拉科的身體直直往下墜,可奈禮那句“該去死的是你們”卻始終萦繞在他的半夢半醒中,無法消散。
他早該去死的,德拉科麻木地想道。
他本就該死的。
從手臂烙印上食死徒标記的那一刻起,他的人生就已經邁向了地獄。
于是他放開了本該相伴左右的那隻手,一邊将她推得越來越遠,一邊自甘堕入深淵。
也許那時,他真的死了,反倒會是種解脫。
至少他不用再面對奈禮·布朗,不用看見她令人心碎的自毀傾向,也不用承受巨大的愧疚與悔恨。
可是一切都太晚了。
奈禮永遠不會原諒自己,而自己也沒有資格奢求她的原諒。
就在此時,耳邊忽然又出現了那令人毛骨悚然的嘶嘶聲——伏地魔對波特的宣戰與威脅,再一次響徹整座城堡。
德拉科感覺有隻無形的手揪住了自己的内髒,四肢愈發僵硬,身上傳來陣陣不明的鈍痛,所有的一切似乎都想把他拉回莊園的那個雨夜。
會議,長桌。
伏地魔的命令和父親懇切的目光——
夠了。
回憶戛然而止,德拉科猛地睜開了眼睛,仿佛溺水之人終于獲得了空氣。
面前的人群有些騷動,其中受了傷的學生顯得更為不安,他們頻頻擡頭、回頭、四處張望着,好像禮堂的角落随時都可能冒出一個食死徒來。
德拉科的視線始終在尋找着,最後落在了正奔走在人群中的那個女孩身上。
此時的奈禮已經脫下了披風,一身簡裝,紮起了頭發。她将衣袖挽到了小臂處,手裡抱着些看起來像是醫療用品的東西,穿梭在各個學院的傷者之間,健步如飛。
正在德拉科有些納悶時,他看見奈禮在一個格蘭芬多的男生身旁停下了腳步。那是個高年級的學生,也是鄧布利多軍的一份子,如果他沒記錯的話。
奈禮彎下了腰,細心地查看對方額頭上的傷口。那個男生則從她手裡接過了有些分量的醫療用品,昂着頭和她說話。
奈禮溫柔地笑着,動作輕快,娴熟地完成了一系列治療咒語。
隔着不算太近的距離,德拉科無法看見那個背對着的男生臉上是什麼表情,也許和自己一樣,意想不到的同時感到驚歎。
那個總是安靜又惹眼的轉校生,那個因為一場意外而休學的女孩,已然成為這場戰鬥中龐弗雷夫人最得力的助手。
德拉科忍不住低頭看向自己的傷痕,它們深淺不一,有些還在滲血,有些早已愈合。
除了這些身體上的,還有一些看不見的傷口讓他覺得更痛。
他啞然地坐在地上,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幻想些什麼。
就這一會兒的時間,奈禮又消失在了人群中。德拉科費了好大的勁,才再次找到她的身影。
身前治療的對象換了又換,奈禮卻始終充滿耐心,明明她自己身上也有傷勢仍未恢複。
戰鬥遺留下的血迹、殘骸到處都是,這些原本一定會讓奈禮害怕、退縮的事物,此刻都沒能阻止她的腳步。
德拉科突然有奔向她的沖動,想不顧一切地完成那個沒持續太久的擁抱。他無端地覺得此刻她需要德拉科,又或者——隻是因為德拉科更需要她罷了。
禮堂外,一道閃爍的熒光亮起,許是某個地方的保護咒得到了再次加固。
亮光穿過禮堂,映照在奈禮身上,古老神話裡的歐若拉好似再一次真切地得到了具象化。
德拉科遠遠地望着,感覺自己無比黯淡。
他有點難過,卻也有點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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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到一個小時的時間,德拉科又睡了過去。他大抵這輩子都不會想到,自己有天能坐在地上睡得如此安穩。
被吵醒後,德拉科才發現氣氛有些不對。
還呆在禮堂的人已寥寥無幾,大家都聚集在城堡和操場門口,安靜地異常可怕。
他終于站起身來,緩緩朝門外走去,心中升起了不詳的預感。
“哈利·波特死了,我們勝利了。”
絕望從未得到如此之快的應驗。
伏地魔的聲音被魔法放大了許多倍,不停回蕩在各個場所之間,震得德拉科心髒發怵。
“大難不死的男孩已經完了,有誰負隅頑抗,一律格殺勿論。”
我們。
聽到這個詞,德拉科面無表情。
無論誰成為最後的赢家,“勝利”這個詞都和他沒有任何關系。
馬爾福家族永遠無法真正屬于他們其中如何一方。
幾個月前他就料到了如今的下場。
但很可惜,他沒有對策,他隻能認命。
“不——!”
“哈利!哈利!”
幾聲悲涼的尖叫從人群最前方傳來,德拉科知道他們大概是看見了哈利屍體——最赤裸裸的事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