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覺得試探别人的真心很有意思,是嗎?”你的聲音很輕很輕,話裡的份量卻無需質疑,“你真的,一點也沒變。”
不是每個人都會在戰争的陣痛中浴火重生,他還是和過去一樣高傲、自私、覺得一切理所當然。
你說完轉身就走。
“我錯了,我不該那樣說,别生氣。”德拉科突然追上了你的腳步,然後他再次走到你身前,表情變得嚴肅認真。
“我想我沒有明白你的意思。”他吞咽了一下,聲音有點沙啞。
“你根本沒打算認真回答我的問題。”
你說完繞過了他,然而德拉科側身握住了你的小臂。隔着秋冬寬闊的風衣,你能感覺到他完全不敢用力,看到你的眼神後,他被燙到似地立刻抽開了手,說了一句抱歉。
“在這之前,我不知道我喚醒了赫洛伊之心。”他低頭看向你,表情不像在開玩笑,“如果你指的是這個的話。”
“上周日我母親和律師來找我時,我才知道這件事。”德拉科眼底的情緒忽明忽暗,但你已經太久沒有這樣面對面和他說話了,“很抱歉因為這件事給你添麻煩。”
“就算你之前知道,你也不會來找我。”
“……你一直都知道喚醒它的真正條件,對嗎?”你撇過了頭,腦海裡一時浮現出了很多變幻的場景,客廳、雪地、天文塔……直到記憶裡某個具體的感受像花叢裡流過的荊棘一樣刺痛了你,它們才全都消失不見,“但你沒有告訴我。”
“因為我知道你一定可以。”德拉科停頓了一會,相當于默認了你所說的那些。然後他深深地歎了口氣,說道:“可是我從來沒有想過我可以喚醒它。”
因為德拉科從來都不認為自己擁有善良的底色。
直到此刻親耳聽他說出這句話,你才真正意識到這些日子以來他每一個舉動背後可能的動機。你不是沒有想到過,可你沒有足夠的證據說服自己,那個與你天差地别的人,不是光靠猜想就能讀懂的。
“我一直都相信你可以。”你垂下了眼睛,語氣有些含糊。
“你現在還這樣想嗎?”德拉科冷冷地注視着窗外,此刻天空已經全暗了,偶爾有幾隻蝙蝠撲騰着翅膀飛過。
你明白他的意思,他認為你這句話是基于學生時代,對霍格沃茨裡的那個德拉科作出的判斷,而不是現在這個做過食死徒、用過殺戮咒的德拉科。
“索命咒能代表什麼。”不知道為什麼,從聽完他說的那句話開始,心中就生出了一種晦澀的難過,“你又沒有選擇,就像他讓你殺死鄧布利多那樣。”
你知道這些事對他來說肯定算不上多愉快的記憶,可畢竟時間已經過去了這麼久,你完全沒料到德拉科會在聽到這些話後變得臉色僵硬。
他不自覺地用右手按住了自己的左臂,但随即與你短暫地對視後又松開了手,努力表現出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然後他走到客廳中央那扇落地窗前,随意地坐在了地上。
“就是在這間屋子裡。”德拉科揚起頭,歎息着,把頭靠在了身後的玻璃上,“那天所有人都坐在這裡,他叫我一個人站起來,說給我一個将功補過——向他證明忠誠的機會。”
你走到他身邊,也靠在了玻璃上,靜靜地聽他講述事情的經過。
“他要我當着所有人的面殺了布巴吉,給他的寵物蛇當晚餐,如果我做不到,那個人就會是盧修斯。”德拉科的聲音在顫抖,“從那一刻起,我就再也沒法和你們一樣了——”
其實你早猜到了,他描述的情形就是你曾經想象的那樣,一個十七歲的少年面對拿他至親要挾的惡魔,少年别無選擇。
隻是他說的最後一句——曾幾何時,你也有過這樣的決斷。
“我發現我失去魔力的那天,我也是這樣想的。”你悄聲說道,嘴角泛起了一個微笑。
德拉科頹坐在地上,用顫抖的手扯了扯領口,沒有勇氣擡頭看你。
“對不起。”過了很久,他才開口,“你不該承受這些的。是我沒有能力保護你們。”
“也沒有能力面對事實。”你淡淡補充道。
德拉科笑了。
“你說的對。”他望着天花闆,仿佛那穹頂之上沒有盡頭,屋内溫熱的光會一直延伸到滿是星星的夜空,“你比我勇敢,無論什麼時候。”
這倒是有點謬贊了,聽完你不經意挑起了眉:“彼此彼此。”
勇敢。
這個遇見德拉科以後才被頻繁提起的詞,近兩年來因為戰亂和變故幾乎落在了生活的每一處。
走出病房、奔赴戰場需要勇敢,直面情緒、正視自己的情感與需求更需要勇敢。你沒少因為這些小事糾結過,困惑、孤獨、痛苦總是降臨在每一個難以抵抗的夜晚,可閉上眼睛再次醒來以後,跳動的心髒裡仍願為清晨第一縷陽光而感到幸福的那小部分,才一次又一次重組成了現在的自己。
也許那一小部分不止是勇敢,它還有其他同樣好聽的名字,叫樂觀和堅韌。
想到這裡你也笑了,像剛才的他一樣擡頭望向天花闆,誰都沒有再說話。
越過厚重的屋頂,你似乎真的看到了星星。微風徐徐吹過,夾雜着泥土和草木的味道,你幻想着自己就躺在南非大草原上,嘴裡哼着一首麻瓜寫在他們電影裡的Can you feel the love tonight,耳畔是少年有條不紊的呼吸。
我還是喜歡德拉科。
這一刻你的心裡隻剩下這一句。
自己好像一直搞錯了重點,今夜你需要的确認其實并不來自于他。
“我想去花園裡走走。”你用指尖戳了戳德拉科的肩膀,“你能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