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飛快地看了她一眼,又轉開視線,把鑰匙項鍊重新系在頸間。
他的眼睛閉着,睫毛顫動,再睜開,她那含情脈脈的未婚夫又回來了,柳葉眉微颦,嘴角勾起的弧度卻很溫柔。
“我想到個地方。你願不願意跟我走……我的未婚妻。”
雨不知道什麼時候小了,他攤開的掌心裡有彩虹倒影,他彎起的眼睛裡有氤氲缭繞。
明昕沒說願意也沒說不願意,她看着文森特胳膊上刺眼的醫用膠布,把戴着婚戒的手指放進他溫熱的掌心。
“我已經在這裡了。”
就像今天的雍和宮飛檐畫棟,前人的欲、今人的念,萬千信衆燒出幾百年的香灰,也是差不多的缭繞人間。
文森特穿的衣服很休閑,袖口寬松,明昕一點一點挽上去。
時隔三年,她終于親眼見到這條刀痕的真容。
食指長短,很細的一條疤,按照現代的醫美技術水平,祛疤不是什麼難事,可文森特沒有。
明昕把掌心貼上去。
“我已經在這裡了。”她還是這麼說。
手機突然震了下,明昕馬上回神,摸出手機,是來自金竹的電話。
她喂了聲,卻沒聽到金竹的聲音,聽到對面嘈雜無比,似乎是幾個人在互相推脫。
明昕眉毛皺起來,腦海中一瞬間閃過諸如綁架車禍之類的關鍵詞,她看了文森特一眼,在對方疑惑的挑眉中搖搖頭,強自鎮定下來。
“一群廢——物!”嘈雜中傳來金竹的嘶吼,“我——自——己——說!”
“喂,寶貝兒,”金竹那邊嘶嘶吸氣,疼得聲音都在發抖,“我應該是急性闌尾炎犯了,剛抽完血,現在正準備拍b超,晚上可能、沒法陪你去音樂會了,對不起啊。”
不是綁票就好,明昕馬上道:“哪家醫院?我這就過去。”
金竹還有力氣嘿嘿笑:“不用啦,我剛上網搜了一下,像我這種……”
明昕立刻打斷:“别廢話,挂了,定位發我。”
當啷聲響,明昕看了眼金竹的消息,赤城友誼醫院。
“我開車送你?”文森特問。
明昕搖頭,左右找地鐵口的方向:“謝謝,但是不了,我可能坐地鐵更快一點。”
找到了,明昕擡腿就走,文森特卻三兩步追上她,把什麼東西遞過來。
“票,你先拿着。”
哦,對,今天和文森特約在這裡的本意是拿今晚的票來着。
她看了眼票又看了眼文森特,猶豫片刻,沒說可能去不上了,隻道了聲謝,接過門票放進手包。
“餓,”病床上,已經從麻醉中恢複的金竹萎靡不振地哼唧,“我從早上到現在,就喝了幾口可樂。”
“忍着吧,要不是你什麼都沒吃,手術說不定要拖到明天。”
說這話的時候明昕正戴着耳機,看音樂會相關的視頻:遠道而來的小粉絲情緒激動,把進場的全過程拍成vlog,又是跟門口的海報反複合影,又是對展闆上的文森特比心,小粉絲也像模像樣地在左手中指的第二個指節上套了戒指,自稱是首席的情侶對戒。
關掉視頻,明昕看了眼時間,音樂會已經開始了,那兩張門票安靜地躺在手包裡,她果然沒有趕上。
“想去就去吧,我這邊已經沒事了。”金竹突然說。
明昕知道她們說的是一件事,搖搖頭:“也不是非去不可。”
“可我覺得你心裡其實很想去,你隻是在壓抑自己。”金竹試圖稍微翻個身,又龇牙咧嘴地忍住了,推開明昕幫她翻身的手,示意算了算了先不翻了,就這麼躺着。
“你又知道了?”
“我就是知道。”
金竹笑着用手背擋住眼睛。
“你看,你讓我發定位,我二話不說……我說完二話就給你發了;現在我捂住了眼睛,我希望松手的時候看不到你,或者隻看到你離開病房的背影。我可是很聽話的,你呢,你聽不聽?”
“我可松手了哦,三,二,一。”
視野恢複,病房裡沒有明昕的身影。
明昕拔足狂奔,到劇場門口才發現檢票處早就關了,隻有安保人員守着。她喘着粗氣,把門票展示給對方,對方卻隻是抱歉地笑笑,說演出已經到了尾聲,根據劇場規定,他不能放行。
明昕點點頭,沒為難保安,就近在廣場上找了個椅子,捏着那兩張票平複呼吸。
偌大廣場空空蕩蕩,隐約能聽到内場的狂歡,應該是返場時間到了,他們樂團向來沒那麼墨守成規,返場的部分輕松又快樂——大家都這麼說,明昕卻還一次都沒看過。
“租工作證嗎?”有人走過來問她,“六百一次有人帶,隻能逛後台,不能要簽名,也不能進演員休息室。”
“不了謝謝。”明昕頭也沒擡。
那人卻突然抽走她手裡的票,借着路燈仔細打量上面的座位号,明昕馬上起身拿回來,發現強盜是個似曾相識的紅發女人,身材飽滿,皮膚白皙,五官鮮明,有少許不太明顯的混血痕迹,胸前垂着工作人員的牌子,叼着纖細的女士煙,上下打量明昕,似有審視。
“原來是你。”
女人摘下煙,左手中指的第二指節上也卡着枚鑽石戒指,右手晃了下胸口的牌子。
“我叫塔吉娜,涅槃的團長,文森特的未婚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