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照七任由陳窈拉他沖進人海,低下的頭顱稍顯出男人郁悶的心情。
他對撿銀子一點都不關心,隻想親陳窈!
陳窈察覺到他沒剛出街那般的興奮勁兒,放緩了腳步問他,“相公,你不開心嗎?”
裴照七撓了撓頭,眉心閃過幾絲不解,“咱們不是有銀子嘛,為何還要去撿?”
陳窈笑出聲,“誰會嫌銀子少啊,這玩意當然是越多越好!”
裴照七一言不發地看她。
像是嫌他麻煩般,陳窈拽着他的手緊了緊,“别問這麼多,你隻管跟着我就行!”
裴照七勉強擠出一個微笑,“好。”
算了,陳窈開心他就開心。
陳窈随着人群前行,越走越感覺這條路如此熟悉,直到頭頂出現一塊大牌匾才恍然大悟。
這不是她之前來過的望月樓嗎?
樓外比任何時候都要熱鬧,大多數都是男人們圍聚一起,三五成群結伴等待着什麼。
陳窈觀望了半晌,也沒見什麼銀錢撒下,倒是前來的人越來越多,她一個女人不好往男人堆裡紮,便從袖中拿出面紗遮住臉。
從旁邊熱聊的幾位大哥的話語間,陳窈得知他們對此十分熟悉,她忙不疊地道:“敢問哪裡有人撒銀子?”
大哥雙肘抱拳,被她的話逗笑,“誰會平白無故撒錢玩?那是望月樓抛出的噱頭,要不怎會聚集如此多的人前來捧場。”
陳窈眨了下眼,“你既知曉,為何還來?”
大哥看了眼左右的兄弟們,樂呵着說:“我們來當然是來目睹花魁牡丹姑娘的芳容,也想看看誰能出手如此闊綽為其贖身。”
正此時,二層閣樓傳來幾聲清脆的掌聲,樓下喧嘩的衆人頓時噤了聲,目光全向那張燈結彩處望去。
牡丹姑娘從簾後款款走來,真當是人如其名,一縷發絲從中不經意地垂落額邊,配上這雙楚楚動人的美目,任哪個男人看了都會心生憐惜之情。
男人們一個個仰起脖子,目不轉睛地尋這張花容,生怕眨下眼錯過。
見鳳姨從後走出,陳窈怕她眼尖認出自己,連忙拂過長袖蓋面,再遮一層。
寬大的袖子擋住她,陳窈忽地好奇裴照七在注視什麼,是否同那些男人們一樣。
結果裴照七被隔了幾個攤的炊餅饞的不行,眼神跟着師傅從爐中拿起又放進烤的餅來回打轉,就差口水沒流出來了。
陳窈:“……”
她嫁這相公倒是叫她放心。
裴照七扯了扯陳窈的袖子,“咕嘟”一聲吞了下口水,“窈娘,我餓了。”
陳窈哭笑不得,輕聲笑着,“一會兒給你買。”
“吉時已到!牡丹姑娘開始抛繡球了!”鳳姨站在二樓高喊,遞給牡丹事先備好的布織繡花球。
牡丹姑娘緩緩側身,低垂的眉眼掃過精巧的繡球,唇邊倏而彎了彎,如悄然綻放的花朵。
這一笑引得底下的人陣陣躁動,争相找個最佳位置,陳窈他們被人群擠到了最邊上,而想看熱鬧的那幾位大哥竟也過來了。
陳窈驚訝地問:“你不去看了嗎?”
男人臉上挂着一絲窘迫,歎息道:“牡丹姑娘美則美矣,但這……贖金足足一千兩白銀,領回家又有何用,不如隔三岔五去樓裡花點銀子享樂來得值。”
旁邊的男子也跟着附和,“正是如此,老子花幾個銀子睡一晚不比那大幾千的值,何必逞一時之樂!”
同為女子,陳窈望向樓上笑似花的牡丹姑娘頗為感慨,女子自古多不易,一生圍着丈夫轉,更何況不得已流入青樓的女人更甚。
陳窈低了低眸,想到自己曾誤踏過這風流處,不禁慶幸她會一門學藝,有了銀子便有了底氣,不用依附任何人!
思緒飄遠,等她再一擡眼,牡丹姑娘已将繡球抛下,落在離他們兩三個人頭前。
接到繡球的男人露出得意的笑容,舉起手炫耀着自己勝利,身邊陣陣喝彩聲将他推進望月樓。
鳳姨高喊,“今兒個是牡丹姑娘大喜之日,我鳳望仙出酒水錢,邀見證喜事的各位來吃酒!”
一聽有不要錢的酒水,大家一窩蜂地沖進樓裡,都準備聽小曲看美人,與四周的流動的人潮比起,陳窈二人就顯得尤為例外。
片片嘈雜聲中,陳窈卻不小心對上鳳姨的視線,她慌忙地拉起裴照七快步沖出人群。
鳳望仙眉心一鎖,望着陳窈帶着一個男人離去的身影,遲遲未動片刻。
牡丹走上前,詢問道:“鳳姨,您看什麼呢,咱們該去見客了。”
鳳姨回過神,眼角染上歲月的痕迹,微微一皺,“我好像看到陳窈了,你看到沒?”
牡丹攥着繡帕的手收緊,随着鳳姨的目光往下望,聚集的人群早已如塵般消散,更别說還有什麼女人的身影。
她咬了下紅唇,試探着問:“鳳姨,你不會還想讓陳窈來咱們這兒吧?”
作為望仙樓攬客的頭牌,牡丹也有自己的思慮,她見過陳窈的容貌,絕不輸她們樓坊裡任何一位女子,隻要加之時日學一些讨男人歡心的小活,她的地位不久便會被取而代之。
“她身邊還有一個男人跟着,舉止親密,像是她家漢子。”鳳姨看人的眼神準得很,那男人對陳窈定是不一般。
“她成過親?”牡丹松了松被她弄皺的帕子,疑惑道。
按樓裡的規矩,清白之身的女兒的第一夜能炒出天價,而已是有過的夫家的女人就算傾城傾國,值得銀子也得大大減退。
“不是沒有這種可能。”鳳姨眉梢微擡,露出一絲算計的笑容,“不過,她家男人倒是生得俊。”
牡丹眼珠轉了轉,她是望月樓的老人了,沒有人比她更清楚樓中的規則與鳳姨為了錢财的不擇手段。
鳳姨不僅想掙男人的錢,女人的銀子她也想。
專門為丈夫不解風情,日夜獨守空房的女人們養着,供她們尋歡作樂,如同宮中的面首般。
不過,這些也隻是牡丹自己揣測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