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老的鐘聲伴随着孩子們歡快的聲音在城堡的各個走廊裡回響,這宣告着這座城堡中孩子們一天學習生活的結束。
弗洛琳娜拖着酸痛的腿,拎着編織袋,慢吞吞地往斯萊特林長桌的最前端蹭,他們院的餐桌上沒幾個人,溫多林一個人坐在最前面切着盤子裡的面包。
弗洛琳娜看着歲月靜好的她,莫名感到欣慰,至少自己還有朋友能說說話不是嗎?
她今天過得比過一整年還累,兩條腿在過度的奔跑後酸疼到不像她自己身體的一部分,她行屍走肉般坐在了溫多林旁邊。
“解釋清楚了?”
“嗯。”弗洛琳娜用手墊着下巴抵在木桌上“在我向斯普勞特教授解釋自己為什麼遲到五分鐘之後,她就放過我了。”女孩的聲音萎蔫下去,帶着明顯的疲憊,發尾淩亂地翹着,平時額頭兩側溫柔掃在眉眼上的劉海此刻也毛毛躁躁的,還有幾縷本應該垂在後面的頭發詭異地挂在眼前。
“那你這是?”
“我去了海格的小屋一趟…”弗洛琳娜趴在一大堆食物面前,細小溫吞的聲音悶悶地從桌子上飄忽進溫多林的耳朵,她大概能猜到發生什麼了——
“沒成功?”
“嗯…”這聲鼻音好像受了什麼天大的委屈,撓的人的聽覺癢癢的,今天被人打她都沒這麼洩氣。
“或許…”溫多林見狀,試圖安慰弗洛琳娜一下,但事實就是還有一個小時她就要去面對蜘蛛和蛇。她抿了抿唇,決定閉嘴。
“而且我還遇到鄧布利多校長和斯内普教授了。”弗洛琳娜哭喪着臉擡起頭,這完全在她的意料之外——“我當時正蹲在雪裡準備摸一摸那條冬眠的蛇,海格教授在我後面…”
弗洛琳娜用手比劃着當時的位置,聲音還在繼續。溫多林透過籠罩着弗洛琳娜的悲傷氛圍,下意識看向教師席上的斯内普,對方倒是神态自若切着牛排,仿佛什麼都沒發生過。
“…最後我腿一軟,差點就給他們磕了個頭…”單詞們排列整齊,不争不搶緩緩地進入溫多林的耳朵。她将目光重新回到旁邊生無可戀的弗洛琳娜身上,對方正自閉地用手拍在自己的鼻子上揉了揉,補充道——
“因為校長扶了我一下…”弗洛琳娜能感覺到自己的臉從剛剛被鄧布利多扶過之後就一直泛着熱浪——或許自己真的應該跳進黑湖冷靜一下。
溫多林平穩的聲線陳述出一個客觀殘忍的事實“你最好吃點東西,因為你待會就是真的給院長跪下,他也不會扶你的…”
弗洛琳娜順着溫多林的話,沒由頭想到了校長辦公室裡斯内普教授替自己想辦法救奧利維亞時的樣子。對方依舊闆着臉,依舊不近人情,可做出的事并非和他的表情一樣冷冰冰的不是嗎?至少是向着自己的…是因為自己是斯萊特林的學生嗎?還是他真的想幫自己…
!
弗洛琳娜莫名其妙被自己的想法吓出一身冷汗,趕緊甩甩頭驅趕腦子裡如煙霧缭繞的想法。想什麼呢?她對自己思維的跳脫保持一個無語的态度。
但很明顯溫多林誤會了她的意思——
“你覺得院長會扶你?”對方皺着眉問道。
!
第二身冷汗出現,她還沒回過神的腦子在接收溫多林的信号之後,下意識控制頭部做出一個與剛才相反的動作來表達自己否認的态度。但很可惜甩頭的反動作是——點頭。
溫多林的表情越來越奇怪,奇怪到弗洛琳娜從來沒在溫多林臉上看到過。但她在别人臉上看到過——爸爸媽媽在醫院裡确診病人時的表情就是這樣的。
“不是不是…”弗洛琳娜趕緊用擡手扶住自己的腦袋,阻止它想要繼續做出什麼奇怪的動作。她剛想開口卻一下子語塞,怎麼跟溫多林解釋呢?要是說自己剛剛想到了斯内普教授幫自己的樣子…那就更難說清了。
“你的頭…怎麼了嗎?”溫多林緊鎖眉頭看着弗洛琳娜扶着腦袋紅着臉,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它有點問題,不用管它。”弗洛琳娜歎了口氣,情急之下幹脆順着溫多林的話,拍了自己的腦袋一下,力度不大但非常醒腦,她覺得好多了。
“我剛剛不小心想到别的事了,沒認真聽你在說什麼。”弗洛琳娜的話半真半假——不小心想到别的事是真的,沒聽到溫多琳的話是假的。
但很可惜,她欺騙别人的經驗實在不足。
“你知道你撒謊的時候會下意識低頭嗎?就像每次你明明自己也很擔心卻安撫我們的時候。”溫多林眯着眼睛,一針見血的指出問題所在,看對方一臉震驚地擡起頭——很好,她并不知道。
“…啊…難怪你沒被我騙過去。”弗洛琳娜無奈笑笑,甚至帶着些耍賴的語氣。
“你先練習騙過巨怪吧,總得一步步來。”溫多林沒忍住白了她一眼,自從認識弗洛琳娜以後她的表情豐富了不少
……
“你這句話真是非常斯内普教授的。”弗洛琳娜扶着額頭由衷感歎道。
……
“斯内普教授”在她眼裡好像是個形容詞…溫多林試圖忽略這點,繼續看着她,一副打破砂鍋問到底的表情。
“好吧好吧,那你聽着,我給你解釋。”弗洛琳娜妥協了,深吸一口氣,開口道“我剛剛順着你的話想到了院長當時幫我想法子救奧利維亞,然後我就按他的話做了。”她簡潔的概括了一下事情的經過。
“他讓你做什麼?”溫多林鄭重其事地問道。
“這個啊…嗯…不好意思溫多林,我不知道這種事情可不可以告訴别人。”弗洛琳娜模棱兩可的說着,她不确定斯内普教授的做法是否違反了什麼巫師界的法律,畢竟巫師有很多奇奇怪怪的法律和麻瓜不一樣。這樣的事少一點人知道對斯内普教授是好的,他的做法無論如何都不能從自己嘴裡說出去,萬一真的有什麼意外呢?自己這不是以怨報德嗎?
弗洛琳娜想着,沒注意溫多林的表情越來越凝重。“然後我剛才就是突然想到了斯内普教授人或許還挺好的,結果我被我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弗洛琳娜笑了笑“所以我甩了甩頭,想驅趕這些咬人腦袋的想法。”
……她的形容詞一向這麼奇特。溫多林沒管,聽着弗洛琳娜念叨——“我沒有想反駁你的意思,後來點頭是因為我太着急了一下子沒反應過來,所以我扶着腦袋想阻止它繼續做出什麼奇奇怪怪的行為…不過話又說回來…或許你是對的吧,畢竟我不是很了解他…我才來了幾天?好像…”
“三天。”溫多林聽不下去了,給出答案的同時遞過去一盤面條,以阻止對方繼續掰着手指頭數數的愚蠢行為。
“噢,謝謝。”弗洛琳娜順從的拿起叉子卷起一些,咬進嘴巴裡。
溫多林從側面瞥了眼她規律嚼動的嘴角和一鼓一鼓的臉頰,莫名地想起自己之前養死的一隻氣泡魚,它也是自己給什麼就吃什麼,就是下場不太好…
她收回視線,聽弗洛琳娜含糊不清的聲音繼續碎碎念叨着“…我總覺得我好像見過他,這種感覺很…詭異…真是非常奇怪的…”她又悄咪咪點點頭,再次肯定道——“對…非常奇怪…”
“你想說他念及舊情?”溫多林的聲音不鹹不淡的響起。
第三身冷汗…弗洛琳娜手一抖,面條掉回了盤子裡。
“沒有沒有,我隻是覺得我自己見過他”弗洛琳娜拼命搖頭,嘴裡鼓鼓囊囊的,在淩亂的發絲的加持下更像潦草的河豚“我不可能見過他呀,我六歲之後一直在美國…”
“那就是一見如故?”
第四身冷汗都要冒出來了
弗洛琳娜差點被這口面條噎住,她不可置信的轉過頭看着溫多林“……啊?!”
對方一臉微妙地看着她,弗洛琳娜突然意識到——“你…你在打趣我?!”
溫多林高挑着眉毛笑了笑。有的時候斯萊特林的人也挺…腹黑的——從各種角度來說。
她繼續切着面包,真情實意道“你一直都很特别。”
“…這聽起來可不是什麼好事。”弗洛琳娜不甘心地追問“你說吧,我改。”她放下叉子,鄭重其事的對着溫多林說道。
“别改了,沒什麼不好的。”溫多林漫不經心地說着,轉頭看見弗洛琳娜誓死不屈的表情。
她歎了口氣,從奇奇怪怪的形容詞、永遠不着調的重點、清奇的思路以及對斯内普特别的評價裡挑了一個最沒有殺傷力的告訴她。
“很少有人這樣說院長,除了那些夢想追随神秘人的學生。”
“神秘人?!”弗洛琳娜壓低聲音,一下子抓住了一個敏感的詞彙——自從他倒台,食死徒、黑巫師、神秘人一下子成為衆矢之的名詞,很少會有人再提起。
“為什麼啊?”弗洛琳娜想不明白,總不能因為他長得不太和善吧。
“他以前是食死徒啊”
!!!
溫多林繼續切着面包,陳述着一個所有人都知道的事實。這個指控雖然還沒有被證實,但是從對方的辦事手段和性格特征,以及一些支離破碎的線索,其實很好判斷真假——
“你不知道?”溫多林看着對方震驚地晃晃頭“我不知道啊”
“你…不看報紙?”這回是溫多林不可置信了
“…不怎麼看。”
“……猜不到?”她不死心,試圖挽回一下弗洛琳娜在她心裡的形象。
“…我以為他隻是脾氣不太好。”
……
溫多林放棄了自己的想法,搬出報紙上的一個詞簡要概括情況“位高權重——這很适合他,無論是在食死徒,還是在霍格沃茲”
“嘶…可是…”弗洛琳娜正過身子,還是不太能接受。
她對食死徒的印象實在不好,他們意味着血腥、殘忍和殺戮。
可斯内普教授呢?他會和鄧布利多一起浪費時間找自己,會給自己退燒藥,會在坩埚爆炸的時候救學生,會在她受傷之後拉着她去校醫院,會幫她想辦法救奧利維亞,會浪費自己的時間看她重新熬魔藥。
這些事都與他無關不是嗎?他完全可以等着鄧布利多校長的結果;拒絕龐弗雷夫人的請求;一臉冷漠地看着學生因為粗心而自食其果;放任魔法部的人帶走她的貓頭鷹;最後直接給她關禁閉——這些才是一個合格的食死徒該做的不是嗎?
她想不明白了,歎了口氣——人真的是好複雜的生物。
“或許他是個好的…食死徒?吧…”她還是想相信自己看到的,喃喃自語地将注意力重新集中到面條上。
溫多林抿着嘴唇“弗洛琳娜,别把所有人都想的太美好,這對你沒好處。”
“我也沒有吧…我也能看到他不好的一面啊…”弗洛琳娜不太死心地補充道“我承認我自己不太聰明,但是我看人一向都很準的”她非常認真的點點頭。
“比如?”
“比如斯内普教授他不喜歡格蘭芬多學生?”弗洛琳娜試探性的确認。
溫多林沒控制住冷笑一聲“謝謝你告訴我,不然我永遠都不會知道。”
“不用謝…”弗洛琳娜客氣了一半的話卡在喉嚨裡,她覺得溫多林的這句話怪怪的,她選擇保持戰略性的沉默。
溫多林歎了口氣“你将來想做什麼工作?”
“…嗯治療師吧…怎麼問這個?”的弗洛琳娜不知道這個問題和剛剛的話題有什麼關系,她想成為治療師主要是受自己爸爸媽媽的影響。
“那你可得好好學魔藥了。”
溫多林結束用餐,站起身告别弗洛琳娜…
……
那基本上是她們最後一次長時間的對話。因為再後來,謠言就開始不胫而走,跑遍霍格沃茲的城堡。
謠言的什麼時候起的,溫多林也查不到,但她能分析出來是為什麼。她也是最近才知道這件事,還是托萊得奧的福——
那是上周的一個晚上,弗洛琳娜照常去關禁閉,而本該和她一起出現在地窖裡的萊德奧卻突然來到了斯萊特林公共休息室的門口。
“你應該知道這裡不是你該來的地方。”溫多林抱着手臂,看着這個站在這堵了自己半個小時的格蘭芬多
“斯内普教授的禁閉你也敢曠,有的時候不得不誇贊你們格蘭芬多的勇氣。”她照常諷刺對方一句轉身要走,被萊得奧攔了下來。
“你等等,不是我曠他的禁閉,是老…咳斯内普教授很久之前就打發我去…”
“我看不出這和我有什麼關系,給你五秒消失。”
溫多林平穩的聲線和舉起的魔杖形成鮮明對比,眼神帶着警惕和毫不掩飾的威脅。
“弗洛琳娜出事了。”
萊得奧趕緊舉起雙手做投降狀,言簡意赅的概括自己來這裡的目的。
……
“那你更應該出現在校長室不是嗎?”很明顯,溫多林并未放下警惕。
“你先别急,這事很麻煩。”萊得奧用自己最快的語速說道“最近幾個星期總有人在傳弗洛琳娜在關禁閉的時候和斯内普教授幹一些…見不得人的…呃不太好的事”
他煩躁的撓撓頭
“這話我不好說,但你應該能明白。這很離譜,但是信的人很多…這幾天我和科力爾動用了一些‘人脈’,也查不到源頭在哪裡,我們也是實在沒辦法了。弗洛琳娜在這兒除了我們和你沒有别的朋友,你又這麼聰明,所以我想來…”
“你找錯人了。”溫多林嘴上雖然這樣應付着萊得奧,但是她的神色明顯嚴肅了很多,意思很明白——她知道了,也會出力,但不會和他們一起。
萊得奧沉默一下
“她不僅是你的朋友,也是我們的。”
“……”
“我請求你,和我們一起,幫幫她。
白晝積攢在烏雲裡未落的雪終于在夜裡紛紛揚揚地落在靜谧的大地上,細碎的冰晶覆蓋着一階階樓梯。
今夜,溫多林沉默地跟在萊得奧和科力爾後面前往城堡二樓的桃金娘洗輿室,那裡很少有人去,畢竟沒有人能受得了姚金娘尖銳凄厲地哭聲,這倒是方便了他們——處于兩個水火不容的學院的學生秘密地整合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