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武開門見着沈知衍便笑:“我就知你近日得上門,這才沒上趙戶頭那作耍。”
“誤了叔伯們喝酒了。”沈知衍笑着回答,并遞上油紙包,“大嫂新做的吃食,整好給武叔添道下酒菜。”
知道沈知衍有事兒尋趙武,李玉香早起便炸了昨晚特意留下的小銀魚兒,細細用油紙包了。這會兒打開來,還有餘熱。
當年趙武一路護送沈高地回家,沈知衍聽說他給沈高地請過郎中。當時便拱手作揖謝他仁義,還說服家裡人給他結清診金和镖禮。讓心裡早做好了被沈家人怪罪或者訛上一筆的趙武頗為詫異。
後來又見沈家一家子俱是良善守禮之人,且一家子老幼。趙武心裡那幾分急公好義之心,在沈家身上便放大了十倍。在當初沈高地不甚清醒,沈知淳兄弟倆還撐不起來的時候,很是幫沈家擋了不少牛鬼蛇神。
兩家這些年相處久了,頗有幾分情義,倒是比某些正經親戚還多了幾分溫情。
“哈哈,快進來!”趙武早嗅到一股油脂香味兒,這才有那句玩笑話。
“武叔,那陸三兒可有動靜?”沈知衍很直接,一坐下便問道。
“有。”趙武點點頭,“他不是尋了羅六去家裡鋪子鬧事兒嗎?那可是個死認錢的,火堆裡的銅子兒他都不嫌燙手。在你那兒吃了虧,不得尋陸三兒晦氣?陸三兒最近日日請人吃飯,還時常出入常樂坊。”
沈知衍挑眉,常樂坊?博戲、鬥蛐蛐、猜錢關撲……
那羅六是個碰詞人,與常樂坊内賣打的最是熟悉。
“看來陸三兒最近得了意趣,怕是沒空侄兒麻煩了。”沈知衍又自袖中摸出幾串錢來,在趙武皺眉瞪視下繼續說,“還得麻煩武叔的人繼續盯着他,不需做什麼,隻需在陸三兒輸急眼的時候,告訴侄兒一聲。”
“那也不需要恁多錢。”趙武還是皺眉,盯人的不過是些乞兒,打聽消息也隻需請管事兒的吃頓好酒好飯。
沈知衍沒聽武叔的,小鬼難纏,特别是這些在街面上混的,有備無患。武叔已從镖局退了下來,雖還有幾分情分在,可多年過去了,又能剩下幾分呢?
他不能讓人難做。
“武叔别推了,代我向趙戶頭問好。”沈知衍推脫有事兒忙,該說的說完,不顧趙武挽留很快便告辭。
趙戶頭是沂山村的,那是沂太山山腳下的一個村落,村裡多是射生戶。趙戶頭是沂山村這一代射生戶的頭兒,曾接下縣衙的征勇令,帶着沂山村的獵戶們,獵殺大小狼群,得皮百張。縣令贊其勇猛,在清河縣一舉成名。
趙武便是沂山村出來的。
俗話說,靠山吃山,沂山村因地勢,村裡青壯多是練家子,有天賦的當獵戶,沒那天賦的隻能另尋他法。趙武有那天賦,可他不願意似祖祖輩輩們進深山讨生活。他從沂山村出來,因緣際會當了镖師。年輕時天南海北地跑多了,老了居然懷戀起年少時最想逃離的大山。
要不是因着女兒在清河縣安了家,他早早就回了沂山村。現因為放不下女兒,還在這梨花巷住着,可隔三差五,總要回沂山村住個三五十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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挂心着白礬,沈知衍略一思索,便直接往回春堂去。
倒是運氣好,才剛踏進回春堂的門兒,便被溜達着的丁大夫一頭撞上。
“嘿!你小子,今日又是來幹嘛?又有什麼‘人命關天的事兒’來尋我?”丁大夫摸着胡須,斜着眼睛看沈知衍。
這麼多年來,來回春堂指明求他出面的人就一個,他老爺子記得準準的。
丁大夫尋常并不坐診,縣裡有人向他尋醫也得下了帖子看他得不得空。在回春堂,除了那些疑難雜症需請他出面斟酌,他也隻在每年的藥王聖誕義診。
沈知衍一個名不見經傳的毛頭小子,直愣愣尋他,言之鑿鑿:“實在是有百人性命相關之事兒,必得請丁老大夫出面。”
唬得坐診的大夫還以為何處有疫病發生,着急忙慌請他出面。
結果一看,好嘛!拿着一堆吃食和方子請他辯證,當時,氣得他差點讓人把這小子轟出去。
可那小子花言巧語,不知怎的,他便吃了他的涼糕,飲了他的涼茶,看了他的方子……總之,等丁老大夫回過神來的時候,他已經把那幾張方子上的功效禁忌,添添改改寫完了。
嗯,還簽了他的名兒,用了他的印……
“小子有禮了。”沈知衍拱手,“小子這次是來買白礬的,并不是求醫。”
“白礬?”丁大夫上下打量沈知衍,“觀你面色,聽你聲音都不需要白礬。怎麼了,皮癢癢了?”
越說越狹促,眼睛還往沈知衍雙腳撇去。
“小子從不諱疾忌醫。”沈知衍面不改色,“是内子言說,白礬可用于染織一途。小子思來想去,清河縣内,要想找到足量的白礬,怕是隻有回春堂了。”
“哼!”丁大夫捋着他那精心修建的胡須眯着眼睛道,“你要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