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十四。
估摸着沈知衍今日會回來,一家子用過夕食之後,便聚在堂屋等着。
沈知衍踏着落日餘晖進門,看着滿屋子的家人隻覺心中熨帖,與母親兄嫂打過招呼後,他最後看着林芷,些許疲憊的臉上一雙眼睛滿是笑意。
林芷被看得不自在,趕緊借口給沈知衍端吃的去了廚房,躲開了那雙眼睛。
她回來的時候,正好聽見沈知衍回答:“客房已定下了,這次定得早,客棧離考棚不遠,同行之人也俱是身家清白之人。娘,您放心,兒子有經驗,會照顧好自己的。”
見小兒子還有心說笑,李春花才是真放下心來,一連聲的道好。見着林芷端出特意留下的飯菜,又忙招呼兒子吃飯。瞧見小兒子和媳婦一個遞一個接,站在一起格外和諧,心裡一喜:有個可心的媳婦就是不一樣,兒子倒是有了幾分從前愛頑笑的樣子。
她可沒錯過剛才小兩口之間的眉眼官司。
待一家人回房歇息時,沈家兄弟倆特意落後了幾步。
“大哥,可是家裡有事兒?”沈知衍皺眉。
“是。”沈知淳點點頭,“你跟我來。”
沈知淳帶着沈知衍繞到了後院,後院那頭母羊窩在地上嚼鮮草,瞥見兩人過來,動也不動。沈知淳指着羊圈對角的一處牆面。
“我在外牆處看見了半個腳印,這處牆頭上還有些痕迹。來人是個老手,現場都是處理過的,一般人瞧不出來。要不是先前跟着趙戶頭學過幾手,我也不知道已經有人來咱家踩過點兒了。”
沈知淳聲音低沉,不難聽出裡面蘊含的怒火:“估摸着,就是上次我送你去縣裡那天發生的。”
沈知淳讀書不成,沈家老爹便将他送去木匠處學手藝,可還沒學成,家裡便出了事兒。後來趙武與沈家來往密切,對沈家多有照拂,發現沈知淳居然頗有幾分當獵戶的天份,便教了他幾手,甚至在沈家缺錢的時候,還帶着沈知淳跟着趙戶頭進過山。
沈知淳雖沒當獵戶,可基本的尋蹤覓迹的眼力他沒丢。
“看來咱們家是早就遭人惦記了。”家裡就那半天沒青壯,可偏偏就是那半天出了事兒。來人恐怕連沈家幾口人,幾隻雞都打聽的清清楚楚,才能精準選了那僅有的一個空當來踩點。現下恐怕就盼着他出門考試,兄弟二人一走,這夥賊人便會下手!
“大哥,這夥賊子準備周全,勢必會下手,得勞煩你去趙戶頭那兒走一趟。”沈知衍又補充道,“我馬上去族長家,咱們桃源村進了賊子,這事兒得讓族長知道。”
“我曉得。”沈知淳知道自家弟弟的意思,去趙戶頭那兒,自然是得拿些藥物做準備,“還有,我沒對家裡人講這事兒,可弟妹似乎察覺了什麼。”
“大哥,此事我會與屋裡人說明白。”沈知衍知道林芷不是那種膽小柔弱的女子,“大哥也可與大嫂說說,嫂子不是不經事兒的人。”
沈知淳沉思了一會兒,也覺得弟弟說得有道理,家裡就他們幾個成丁,若再瞞着彼此,實是不啻于自斷臂膀。
“再有,此次院試,大哥就不必陪我了。”
“這怎麼行?你一個人不成,我……”
“大哥别着急,我自然不會孤身一人。”沈知衍安撫自家大哥,“這就是我去找族長的另一個用意了,我打算請族長家的樂山兄弟陪我走一趟。”
沈樂山是族長兒子,在家行二,族長家現有兩人讀書,一人是族長小兒子沈樂榮,還有一人是孫子沈文康。沈樂榮之前參加過縣試,就是他二哥沈樂山陪同。
沈知淳自然也知道,隻得皺着眉頭同意:“樂山兄弟倒也去過府城,罷了。既已決定,倒是早些去拜訪的好。院試臨近農忙,你早些定下此事的好。别空手去,我給你拿點心和糖,再拎壺酒。”
沈知淳轉身去找東西,心裡直歎氣,家裡還是人少了。若再有個兄弟,哪還需要去央求外人?
“勞煩大哥了。”
沈知衍并不擔心不能說服族長,他倒是更擔心林芷。
趁着天兒還沒暗下去,沈知衍腳步匆匆趕往族長沈高山家,說明來意之後,沈高山二話沒說,果然同意了讓沈樂山陪同。他更擔心村裡進賊的事:“衍小子,這事兒你有何打算?”
沈高山在桌角磕了嗑煙杆,桃源村還算好,靠着大山和官道,村人過得不算差。少有偷雞摸狗的事兒發生,可其他地方不一樣,今兒少了隻雞,明兒少了隻鴨,連菜地裡都有人去薅兩把。
族長光是處理這些紛争都分身乏術,他此前一直因沈氏族人少口角而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