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家今日的席面很是豐盛,有魚有肉有酒,雜面餅子管夠,臨走時,每人還帶了一大碗涼糕家去。嘿,馬上要秋收了,肚子裡先屯點油水才有力氣使在田裡頭。
這體面的席面一辦,再加上先前公開方子時說的那些話。沈家的名聲,在桃源村不說人見人贊,最起碼,村頭大樹下,他大伯娘陸氏起的話頭,是再沒人接了。
為這兒,陸氏都不愛出門與人閑話了。她家裡每天準時準點又請上了三柱清香,這回求的不是家裡安康隻一句話:“菩薩顯靈,保佑二房那小兔崽子千萬不要考中!”
沈知衍這會兒換了短打,弓着腰在稻田裡割稻。他并不知道有人如此記恨他,天天三柱清香就為了咒他落榜。農忙是與天争時,對農家人來說,一年到頭家裡的嚼用都出在這田地上頭,在農忙時,一家老小全部出動,平日裡再是不出門的姑娘媳婦也得下田。
沈家隻有四畝水田,田少,家裡兩個男人兩把鐮刀是主力。每日天剛亮,兩兄弟已經在田裡割稻了。他們兩人舍得下力氣,動作利索,一低頭,到了晌間吃飯時才會起身。
李春華帶着小女兒和孫女跟在後頭,背着背簍撿稻穗。一邊撿,一邊還要将留在田裡的稻稈踩入泥中,待田裡水稻收完了,再引水入田,腐爛的稻稈便化作綠肥,滋養這孕育了一家人口糧的土地。
這不是個輕省活兒,可要是與前頭弓腰割稻的沈家兄弟倆來說,又輕松太多。
有人瞧見了,眼珠子一轉:“她伯娘,怎麼的是你下地?往年可都是淳哥媳婦,怎麼今年新進門的小媳婦沒瞧見,連往年的淳哥媳婦也不來了?”
低頭撿稻穗的蘭姐兒一聽就不高興,她眨巴着眼睛:“叔婆,我小嬸在賺錢給我買糖買肉,我娘在家給我炖肉吃。你問他們作甚?該不會沒人給你買糖炖肉吃吧?那你待會兒可以過來找我,我給你分一口糖吃吧。”
說着說着還學着大人樣子歎氣,小眼神一眼一眼往問話的婦人身上看。好似在說,你怎麼這麼可憐,一把年紀了,還沒人給你買糖買肉。
沈知薇“撲哧”一聲,沒忍住笑出聲。
那婦人瞬間惱了,剛想開口罵上幾句,在前頭割稻的沈家兄弟倆雙雙直起身子盯着她。那婦人嘴邊的罵聲咽了回去,改口道:“這是怎的,我不過平白問幾句罷了……”
“勞伯娘惦記了。可這鋪子實在是走不開,這開門做生意就得天天守日日熬,不比您清閑。搶收割稻,一雙眼睛還有心思往别人家瞧。”恰好推着闆車來送飯的李玉香聽了個正着。
“該吃中飯了,您和我們一起?”
李玉香這話問得那婦人臊紅了臉,農忙時,再窮苦的人家也舍得割上二兩肉堵堵嘴。不然,這繁重的農活,能把人壓垮。同樣,就是再沒皮沒臉的,也不會在農忙時舔着臉上人家吃飯。
李玉香揭開蓋子,一股濃郁的肉香味瞬間霸道的鑽進了每個人的鼻子裡,那香味兒直竄腦門,勾得人口水直冒。伸頭一瞧,四大一小五個碗,冒着油光的白米飯,上頭擱着好幾塊顫顫巍巍的五花肉。上好的五花肉呈現誘人的棕紅色,一看就是下了大料。
每個碗裡還有個醬色的雞子,對半切開怪好看的,另有一小把加了辣子炒的酸菜。
這還不算,旁邊兒還有一大碗同樣色澤濃郁的紅燒肉,顯然是讓人敞開了吃的,跟别家那樣數着肉吃的樣子全然不同。隻一看,就曉得沈家二房今日這一頓是舍了大本錢的。
“娘!綠豆湯、綠豆湯!”一見自家娘親來了,蘭姐兒不理那婦人了,在田裡蹦跶着,一聲高過一聲。
自從上次喝過一次系統給的綠豆湯之後,蘭姐兒瞬間被軟糯綿密又清爽甘甜的綠豆湯征服了。即使後來奶說這好似那雪泡豆兒水,她也不認,她就認小嬸嬸說的綠豆湯。
“有,都有!娘,您歇一會兒,薇薇,來吃飯了!”李玉香有沖着前頭的身影喊,“大郎、二郎,吃飯了!”
闆車上還有兩個大陶甕,一個裡頭是林芷艱難複刻出的綠豆湯,一個裡頭是薄荷茶。全都是吊在井裡湃了之後再拿草編子捂住,這會兒送過來,還能抿出一絲兒涼氣。
沈家一家人洗手吃飯,把那問話的婦人徹底晾在一旁。臉上面色變了幾番,那婦人終是灰溜溜走了。
李玉香眼角掃過,冷哼一聲不再理會。
随着李玉香的到來,陸陸續續有人送了中飯過來。沈家的水田靠前,路過的人原本就會寒暄幾句,那紅燒肉的味道又霸道,免不得要伸頭多看兩眼。